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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八大山人的语言文字 (摘自网络,作者未明) [打印本页]

作者: 国际码头    时间: 2012-6-16 20:33     标题: 八大山人的语言文字 (摘自网络,作者未明)

本帖最后由 不系归舟 于 2015-11-29 15:19 编辑 八大山人的语言文字 (摘自网络,作者未明) 八大山人对文字学有深入的研究,这也不是偶然的。一方面,晚明十七世纪,中国文人对草书和篆书都很有兴趣,出版了不少有关草书和篆书的书籍和字典,另一方面,南昌朱家也有不少人对文字有研究,对八大山人一定有直接的影响。   当时八大山人可能看到有关草字的材料,除去各种法帖拓本及古人书法真迹以外,下列各书他都可能看到:郭谌《草辨体》有明神宗朱翊匀在万历十二年( 1584)的前后序,此书又有文齐及(1580-?1661顺治辛丑八十二岁)于崇祯六年(1633)改编本;《草诀百歌》有元至顺(1330-1333)版,到明朝末年,为各学者攻击批评,因而产生两部批评此书的草字书籍。一部是范文明《草诀辨疑》是万历二十年(1592)雕刻上石,今有拓本流传:另外一部是朱宗文作的《草圣辨》有顺治壬振(1652)王铎的舅父陈的序。至于有关篆字的书,在明未也出版不少,当时毛晋(1598-1659)刊印的汲古阁本《说文解字》风行一时,同时闵齐及也在1661年编印《六书通》;十竹齐主人胡正言(1584-1674)在1656年刊印《十竹齐临古篆文法帖》,又于1663年书写并刊印他老师李登作的《篆法偏旁正歌》。在1657年,戴明说在户部尚书任上,刊印了一部《篆书正》,这是说明当时一般文人对草书和篆书的兴趣委高。至于江西朱家,八大山人的祖父朱多(1541-1589)对于古文字就很有研究,胡应麟(约1590年前后在世)有诗说朱多[……石鼓周王篆……科斗暗藏云……万古勾嵝碣……](见汪清《八大山人的家学》)这是很清楚的说明朱多的篆书,现在有商务印书馆1933年出版的《明贤墨迹》是朱多用篆字写的《弘正名翰》四字引首(图一)。八大山人的本家叔父朱谋重印薛尚功的《历代钟鼎?器款识法帖》;石城府的朱谋作《六书贯玉》,又有《三古文释》解释《大禹碑》(即勾嵝碑),《石鼓》及《比干墓铭》,这可能就是八大山人现在藏于南京博物院的残本《篆书岫》(图二)的蓝本。八大山人对古文字、草书的修养,跟当时研究文字的风气和朱家文字学的传统,一定是有密切的关系。   八大山人写的草字,一般的说,都是根据古人用过的草法写的。但是读八大山人草书的时候,常常有人读错。其读错的原因可以分为下列三种:   一、用不常见的草法:在己未(1918)印的《八大山人真迹》第一集中,印有一部八大山人己卯——庚辰(1699-1700)作的《花鸟书法对题册》其中有一页书法,写了一首诗,最后一句应该[人情新与故]。 (图二)[兴]字他是用章草写的。写成[]。在汪子豆《八大山人诗抄》1986年版第六二页,把[与]字释为[反],又在《艺苑掇英》1982年第十七期第八页,《墨花图卷》中有一句诗,应该是《蕉阴有鹿浮新梦》,(图四)用的是[列子](周穆王)中《蕉梦鹿》的典故,[鹿]字的草法[]不常见,在释文中,把[鹿]字释为[茗]字。于是就无法读通。在《大风堂名迹》第三二《兰亭诗画册》里,有一首八大山人写的诗。最后一句是[著书鹿村里],(图五)[鹿]字的草法跟《墨花图卷》里的[鹿]字是一致的。但是在汪子豆《八大山人诗抄》第五十三页把[鹿]字释成[荒]字。   二、草字草法的双关:草字时常有一个草字或是偏旁,可以代表几个不同的楷字或是偏旁。比方:[]可以是楷字的[],[]或是。又[]在字的上面可以是[一],也可以是[门],在字的下面,可以是[一],可以是[?],也可以是[心]。这样就产生双关的问题。在江西人民出版社1958年出版的《八大山人书集》一四九页印有一幅《草书轴》,这是大风堂张大千先生的旧藏。在癸未一九四年成都出版的《大风堂书画录》第四十八页,这首诗的释文是: [客自起长亭,愿画凫与鹤;老夫时画押,鹤势打得着。 ](图六)这首诗我在一九八一年《文物》第六期第七十八至八十一页我写的《八大山人的画押》里,改正了三个字,把[起长亭]改成[短长亭],把[时画押]改成[时患胛]。文章发表后,有读者来信说,第一句应该读为:[客问短长事];又纠正了我两价目字。在字形上看,[客自短长亭]或[客问短长事]都有可能,那就是草法双关造成的参差。但是从上下文上看,[客问短长事]比[客自短长亭]好多了。因为第二句[愿画凫胫虽短,续之则尤;鹤胫虽长,断之则悲。 ]这样,这两句诗的意思就是:[有客人问短长之事,我就画鸭子和仙鹤回答他]。三、把字拆开写,使一个字看着像两个字,或是两字看着像一个字:在柯立夫兰美术馆藏的《鱼石画卷》中有一句诗应该读为[只见白云行]。 (图七)可是八大山人把[云行]两个字写得像一个字。所以周士心在《八大山人及其艺术》第一五一页,把这句诗印成[只得之白云]。又日本住友宽一藏的[山水小禽画卷](见一九五二年日本印《石涛与八大山人》第十四页),前面有一段书法,八大山人自己注明是《李白草书歌行》。 (图八)他把[草]字的上面一部份和[白]字写在一起,而把下面一部份和[书]字写的很近,结果读起来使人迷惑。这是八大山人作品中常见的一种作法。又草收[忝鸥?]三字(图九),张大千先生在《大风堂书画录》中读成[天心鸥?[四个字。   在篆字方面,八大山人也用不常见的篆字字形刻印。在已知的九十六方图章里,尚有七个字,不能确定,就都属于不常见的篆字字形,屐形印应读[八大山人],至今亦尚未得所有专家同意。同时,也有他故意造成使人迷惘的情况,像[字日年](图10)一印,他把左边的[年]字,刻成像两上字。在一九四0年孔达,王季迁《明清画家印鉴》第一版中,把[驴屋室],那是因为八大山人把第二个[屋]字套在[人]字里面;又把[黄竹园](图一二)读成[黄竹亭]那是因为八大山人把印的边框当作[园]字的[囗],因为[园]字里面的[袁]看起来像[亭]字。这两点在一九六六年的改编本都更正过来。但[忝区兹]一印,仍未接受近人的读法,仍是空白。表示一时不能确定,屐形印也依然读为[个仙]。八大山人所用的古体字或是异体字很不少,大多数都是有根据的。现在列成一个表,作为列证。右边一行是八大山岭写过的异体字。   又有把[酉]字写成或,把[酒]字写成,都是罕见的例子。这些异体字,差不多都是有根据的,比方[崇]字写成[],只在[临河]中[崇山峻岭]的[崇]字是如此写法。在给方士的信中写的一句诗[如今石崇路]的[崇]字,就是正字的写法。这个字也不是他自己造的。在康熙版的《六书通》第一册第十一页后页,一东[崇]字下就有古尚书的[]字。   八大山人常爱用同意假借字,本来使用同音假借字,是使用文字初期必然的现象,遇到一个要写的字,可是不会写,找一个同意字代替,那就是[本无其字,依声托事],这是很自然的。所以在甲骨、金文中,有很多假借字。到了八大山人的时代,有很多假借字已经约定俗成,如用[几]代表[],用[闲]代表[]等等,若是有人用未曾[俗成]的同音字,代表他要写的字,这种情形就会被人批评是写[白字]或是[别字]。 [别字]和[假借]的区别,只在是否从前有人用过并且已经为人接受,如果为人接受的同音字,就是[假借],没人用过未为人接受就是[别字] 。八大山人常用从前没人用过或很少人用过的同音字,因为从前没人这样用,所以读起来,使人惶惑难解。他常用[已]代表[矣],把[西冷]写成[西陵],把[少陵](杜甫)写成[邵陵],在白狐峰作的诗,[不知身在白湖边],把[狐]写成[湖],又有一句诗是[荆巫水一斛],他是把[湖]字写成[斛]字。这都故意使读者迷惘。   此外,八大山人又用中国固有的[合文]书写方法造字。所谓[合文]是把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字写成一个字的形式。这种办法,远在甲骨文里就已经存在。现代常见的[]就是[千瓦]二字的合文。八大山人用[合文]的方法创出六种不同的[三月十九],(图一三)又创出[个相如吃],(图一四)也常把他晚年取的名字[拾得],(图一五)写成一个字。图章里的屐形印,大概也是[八大山人]四字的[合文]。这种自己的造的字,也会使读者困惑。   八大山人喜欢用生僻罕见的语词,在他的纪年方法上也有很多的表现。在甲乙丙丁,子丑寅卯以外,也用[尔雅]里里的干支,这已经是比较有些曲折,他又用星几纪年,如[星纪],[]是[尔雅]里的[强圉]相当于[丁]。 [星纪]却是星宿的名称,属[斗牛宫],[牛]者[丑]也。故[星纪]为[丁丑]。又[昭阳大梁],[昭阳]在[尔雅]的为[癸],[大梁]亦为星罕名,[大梁、昴也],昴指[昴日鸡],难者酉也,故[昭阳大梁]为[癸酉],这是又进一层的曲折。此外,[癸昭阳][辛重光]都是天干的重复。 [昭阳]就是[癸],[重光]就是[辛]。 [昭阳]因就在[尔雅]是[癸],在[史记]是[辛],他题[癸昭阳]是注出[昭阳]是[癸],不是[辛]。他的现存作品中,两见[癸昭阳],一次是在一幅[独鸟图]轴上(现藏于北京文物商店,印入〈中国古代书画图目〉第一辑一九八六)据画法及署款,应订为[癸酉]一六九三。另一次[癸昭阳]见于一幅[小鱼]岫页。 (印入程琦编《八大山人书画集》日本印,一九五六),而这次的画册的画法及署款印章皆应订于癸未=一七O三。这可能一方面是故弄悬虚,另一方面也可能是知识的炫耀。除去这种天干地支的纪年以外,纪月份也是常用比较罕见的词语,如:十一月写[畅月](见台北故宫博物馆院藏《传綮写生册》中的《瓜图》),十二月写为《嘉平》(见方颐《梦园书画录》)。记日子,除去常见的[重阳]、[既望]、 [至日]等,又有[月圆日]、[修日]、[花朝],今又见一戊辰(一六八八)年书法,题[花辰],[花辰]即[花朝]。   在他的诗文书信中也常有难懂的词句。即或把表面的词句追寻出他的来源,但是他想的涵意,也远是难于琢磨。所以启功先生在他的一篇[谈诗书画的关系]里(见《上海中国画院成立二十五周年纪念?美术文集》第十一页)说:[八大题画的诗,几乎没有一首可以讲得清楚的……居然曾见有人为它诠释,雅言之,可说是在猜谜。 ……]   说是[在猜谜],可能是正确的。讲不清楚,可能是没猜对。但是据方宇所知,倒不是都猜不着谜底。我以为八大山人的谜语,有一些根据我们对他的生活思想有些了解以后,他的谜底还是可以铺到虽不中亦不远矣的程度。   汪子所作《八大山人诗抄》先后印过好几次,屡有增删。最后一九八六年江西人民出社印的《新辑本》共收二百二十四首,其中有两首不是八大山人的诗,有四首不敢说是不是八大山人的诗,有一百六十首我们见过原迹,有六十首左右,我们不知道来源。在这二百二十四首以外,汪子豆先生未收,而我们见过原迹的还有三十首左右。在这二百多首诗中,能大致了解意义的,约有一百首。其中有不少可以说是能讲明白的。因为有的诗,他自己有注解。虽然如此,因为[诗无定诂],不要说八大山人的诗,其他诗人的诗,诠释起来,也不是完全没有不同的意见。   在诗以外,存留他的散文,最多的可能是他的书札。在一九九0年《八大山人展览目录》中,我曾说现在留存三十五封他的信。其中有两封的我未见原迹。但又经过的追寻,今知不沈阳故宫博物馆藏有四封,不是三封。北平故宫博物院藏有十七封,不是十五封。其中有一封就是刘九庵先生在《艺苑掇英》第十九期,《记八大山人书画的几个问题》第三十八页引用的一封信,[令侄……]。此信已的包括在所记的三十五封之内。不过我从前没见过,在《八大山人展览目录》中,我说有两封未曾目见。此其一。但今年十月我在北平故宫博物院已见到此信,所以最近的情况是:现在知见八大山人雠札共三十七封,其中有一封未见原迹。有三十一封是写给方士的。   这三十一封八大山人写给方士的信,来自两本册页,一本是李葆恂(字文石义州人,晚清以精鉴名世)的收藏,其中有十三封信,就是《艺苑掇英》第十九期印出的十三封,每封左下角有李葆恂的《文石藏农》所藏,他在册后题识说是丙戌(一九四六)从韵古齐购得,一共有二十六封信,但经他手散开,现在能见到的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十封,沈阳故宫博物院四封及北平故宫博物院四封共十八封,都是从赵黄收藏的二十六册里出来的,所以每封信上都有《乐农平生真赏印》。至于二十六封中的另外八封,则不知下落的,有待继续追寻。   除去上面所记的八大山人的的诗和书信以外,有为裘琏作的《和妣刘孺人行略》的跋。据汪世清《八大山人的诗文》所述,说此跋写于辛亥(一八七一),全文连署名共计一百七十八字,远秀一些在书画上简短的题识。这些题识中,比较长的,是在一件为闵应的铨画的三段题跋,共一百四十二字。闵画不知存在与否,但这三段题跋上还画有鱼有鸟,现存在上海博物馆,印入《艺苑掇英》第三十七期第十三页。除此以外,现存的八大山人散文,还有在清初吕熊《女仙外史》长篇小说中的八则评语。这八则评语,一共有五百多字。 (见王河?汪叔字《新发现的八大山人史料—八大山人与女仙外史》发表于《社会科学研究资料》一九八六年七月二十日第七期第三十三至三十七页。)   大致的说,八大山人的书信、散文、题跋以及《女仙外史》的评语,几乎都不太难懂,不能读通的文句很少。但是他的诗,不但含意朦胧,即或是有面的文意,也不容易懂,因为他不但常用僻典,有时杂以禅宗话头,故意减去要说的文字,并且喜用双关语把读者引入迷魂阵。   在他现存的诗中,有两次用[身毒]一词,一般读书人看见[身毒]二字,多半会以为是[印度]。因为从前中国人称[印度]为[身毒],是一般读书人熟悉的。但是八大山人用[身毒]是指的禅宗故事,说的是南泉普愿禅师两堂的争猫儿的一段,所以用来题在一幅[猫石图]轴上面,这幅[猫石图]及题诗我曾在我写的《八大山人试解》中记述过。那首诗,也翻过英文。其中有一个[为]字,我以为是[为什么]的[为];后来班宗华教授把[为]字翻成Verb to be[是]。我想他的解释是对的。于是现在我对这首诗有新的了解,所以再写一次。这首诗是:[水牯南泉于到尔,猫儿毒为何人?乌云盖雪一般重,云去雪消三十春。 ](图十六)   [水牯南泉]说的是有一个和尚,问南泉普原禅师,说:[你百年之后到什么地方去? ]南泉说:[山下作一头水牯牛去。 ]八大山人用此故事是什么意思说?他要说的是[变化]。死了可以变成水牯牛。   [猫儿身毒]说的也是南泉的故事。有两个人争一个猫,南泉看见,把猫拿过来说:「要是你们说对了禅机,就算把猫救了。要是说不对,我就把猫斩死。]大家无话可簦,于是南泉就把猫斩死。[身毒]的意思在这里,不是[印度],而是[身受毒害],下面[为何人],从前我以为[猫是为谁身受毒害呢?]可是班宗华的解释是猫身受毒害而死,变成什么人呢?这样不但跟上面一句所说的变化连起来,并且跟八大山人常有庄子鱼鸟变化的思想相合。于是下面两句,也可以讲通了。 [乌云盖雪一般重],的[一般重]在另外一首诗里也用过,意思是[都一样],[没什么分别],这里的意思是变化和不变化,也都一样。[乌云盖雪]大概说的是他幼年时候,当了和尚,可能掩盖了他的本性。最后一句是[云去雪消三十春]。[云去雪消]说的是他还俗,[三十春]说的是他是从二十几岁当和尚,五十几岁还俗,所以大致有三十年。这句话的解释可以是做和尚,即是[乌云盖雪],过了三址上下以后,这才[云去雪消]还俗变成普通的人,基本的思想说的依然是变化。并且隐含有变而不变的庄子哲学思想。   再举一个用变关语使人迷糊的诗句。在[泰山藏石楼藏画]中一部[花鸟对题册]里有一页书法是一首诗题明[画石送僧往南岳]。这部册赠印有画十二页,书法四页。但是现在世故在北平故宫博物院的只有画八页,书法四页。这页[画石送僧往南岳]的诗,还存在北平故宫博物院。这首诗原文如次:[骨从眉尖口大生。来时马大口能腾。西江道向狱南路,滑着石头攀短藤。 ](图一七)本来这首送行诗不难懂,但是最后一句,为熟悉禅宗话语的就有些困惑。因[滑着石头]好像跟[石头路滑]有关系, [短藤]又似乎跟[葛藤]有关系,况且[石头路滑]题跋中用过的词句。 (参阅《帮宫文物月刊》第六卷第十期王方宇《个山小像题跋》第一一四页及一一五页)。虽然如此,这最后一句,只用表面意思的解释,比较直接。若把[石头路滑]照禅宗故事解释成石头希迁(七00-七九五或七九0)说的话不容易懂,反而周折免费。这也并不是孤例。在普林斯顿藏的一部大约在癸亥(一六八三)年作的《花卉册》里,一页《绣球花》上题一首诗:[人打球马打球,年年二月百花洲。百花二月春风暮,谁共美人楼上头? ](图一八)这首诗也难懂,也可能没有什么含义。但是[人打球,马打球]却有禅宗典故。杨联兄(近闻于一九九0年十一月十六日去世)一九五九年七月六日抄给我一段禅宗故事:《续藏经》第一辑第二编乙第二十套第五册有崇祯朱时历《居士分灯录》四百三十九下去:[王敬初安见歧睦州道明,一日明问曰:[今日何故入院迟? ]曰:[看打球来]。明曰:[人打球马打球? ]曰:[人打球]。明曰:[人困么? ]曰:[困。 ]明曰: [马困么? ]曰:[困]。明曰:[露柱困么? ]初惘然。归至私第,中夜,忽然有省。明日见明曰:[某甲会得昨日事也]》明曰:[露柱困么? ]曰:[困]。明遂许之。 ]   八大山人诗中[人打球、马打球],可能只是画完绣球花,想到此事,顺笔写下去,成为一首当时百花洲的写景诗,诗意并不见得和此禅宗故事有关系。若一定从此禅宗故事追寻诗意,也恐怕是徒劳无功。   他写诗有一些形式上的习惯,只是为了形式合乎他的习惯,在意义上并不一定要表示什么深文奥义,甚至为了形式,把意义弄得无法讲通。汪世清在《八大山人的诗文》中指出[国朝诗的[记的一首题的[荷花]的诗:[东畔荷花高出楼,西家莲叶比轻舟,妾心如叶花如貌,直溯银河不肯流。 ](图一九)   这首诗题在普林斯顿藏《花卉册》的一页《荷花》上,画上的原迹跟《图朝诗的》书上印的,有几个字不同,汪世清说:[第三句,有作「妾心如叶花如叶的」,末一字似应以「貌」为是]。从意义上说,当然以[妾心如叶花如貌]比[妾心如叶花如叶]讲得通顺,但是画上的笔迹,分明是「叶」字,不是「貌」字,后来又改成「叶」字。为什么改成「叶」字呢?那就是牵涉形式,放弃意义的一个证据。八大山人的诗句有第七字跟第加上字重复的习惯形式,下面举几个例:「冬斯振羽冬斯羽」「云居鬼蓣购嵝蓣」「雄鸠唤雨雌鸠雨」「分半蝉联与蝶联」「鸡兮拨醅无拨醅」「熊渠番上射杀上」。在这种形式下,难免在意义上就会有牵强的地方。   八大山人诗的另外一种形式上的习惯,是在一首诗里重复他所用的语词。如:[先生曹洞自变临济有,穿过临济曹洞有。 ][若曰头春,头春不见。 ][停舟问夏口,夏口无一画][墨行儒名鹰眼多,儒名墨行少人过][郎住九江头,妾住九江尾]这两唏可能得自宋李之仪(一0七三在世)卜算子:[我在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   [监醋食何堪?何堪人不食? ]这类的形式,倒常和意义有关。   另外,在八大山人的诗中,常有在某些字下注出[上声]。如:[分付僧繇神手断上声][鹤冷巢空坐上声][如何了得黄牙上声][为龙在何处上声][宋家沱石今还在上声][昔者阮神解上声][才高雅望张京兆上声。 ][一金且作千金事上声。 ][晓虞翁妇上声更差排。 ]   这是注上声的字,平常读去声,注出上声,并不是跟诗上所需要的仄声有关系。因为去声,已经是仄声。经查,这此求上声的字,据丁度作的[集],都可以读上声。也不是因为注上上声在意义上有什么指示。只是表示八大山人知道这些字可以读[上声]而已。   八大山人的诗晦涩难明,一般的解释都说是因为他有反清的思想,又不敢明说,所以所作的诗,故意语意含糊,使人迷惘。当然这种情况是有的。但是也不是每一首诗都不可解。能解释的诗也不是每一首诗都有反清的涵义。除了这一项隐含反清意义,使他诗的难懂以外,也还有其他的原因。   一、中国文艺,一向是希望[言有尽而意义穷]。钟嵘《诗品》中有[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读文章要[意在言外]须于[字里行间]求之。看画要求[象外之象]甚至[无象之象],以及[画外之画]。听音乐,要昨其[弦外之音]。八大山人写过的苏轼[醉翁吟]最后一句是:[试听徽外两三弦]。这都是中国文艺思想重视隐含的说明。   二、中国诗中,有表面意义暗指其他意义也不少。如:朱庆余的[近试上张水部]: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装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表面上好像是说新婚夫妇,而内涵是先把文章给考试官看看,征求考试官的意见。袁枚[随园诗话]中有人邀朋友作事,问他朋友希望什么待遇。他朋友写了一首诗回答:[欲罢吴绫素,何必问短长?妾腰郎抱惯,长短自思量。 ]再说,有一首有名的笑谈中的诗,似乎有一点像八大山人的诗体。也是很不容易了解:[亭顶挂景春,竹午笛我心。况带双玉假,肉发一簪真。 ]   很费解,解释出来是:[在亭上顶上挂着一张画,是春天的景色。看见一根竹竿,可以用来作一管笛子,这是我心里这样想。况是二兄,二兄带子上的两块玉,是假的;肉是内人。内人头发上戴的一根簪子是真的。 ]八大山人的诗,多有含蓄,也是中国文人一种传统的作风。   三、禅宗的道法重在起疑,不说破,使人疑。八大山人拜在颖学统敏门下,受曹洞宗薰陶。曹洞宗的家法和临济宗不同。其分别是[曹洞机关不露,临济棒喝分明。 ]禅门传法,基本就是要设难起疑,然后才能启思悟道的。所谓[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 ]主要的是不要说破,这就是[禅机]。八大山岭自幼参禅,这种不要说破的办法,早已成为习惯,把这种习惯,用在作诗的方法上,也就很自然的产生这种不说破,使人疑的诗句。   四、八大山人富于幽默感的,喜欢跟人玩笑。邵长蘅《八大山人传》中说:[…然善笑…或招之饮,的则缩项抚掌,笑声哑哑然。又喜为藏钩拇陈之戏,赌酒胜,则笑哑哑,数负,则拳胜者背,笑愈哑哑不可止。 ]「藏钩」就是一种类似猜谜的游戏。他在文字和诗文上安排的双关,以及故意使读者迷惑的诗句,也都和他幽默本性有关。有些确实采取玩笑游戏性质而作,其幽涩语,不尽可解,倒不一定都是为了掩盖的反清思想。有两句八大山人写的唐张谓的诗,现在存有拓本可以说是最明显开玩笑的作品。这两句诗里有[不见]二字,又有[]和[不见]并排写,写得一样。所以非常容易混乱。这两唏诗是[竹里登楼人不见,花间觅路鸟先知。 ](图二)这件作品也不会涵有反清复明的意义。   八大山的诗,邵长蘅说:[不尽可解]。不是[尽不可解]。那未如何得解呢?当然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不过也可以一些线索。   一、八大山内的诗,并不是都是晦涩不明的。尤其是早年三十一岁步颖学弘敏的白孤峰八景七绝诗;五十四岁在临川在胡亦堂座上咏临川古迹诗;以及晚年七十八岁题在罗牧《山水册》上的诗,都不难了解。现在把题罗牧《山水册》两首七绝录后:   (一)西塞长云尽,南湖片月斜;漾舟人不见,卧入武陵花。   (二)远岫近如见;千山一画里;坐来石上云,仨谓壶中起。 (见佳士得Christie」s拍卖公司一九八六年十二月一日纽约拍卖中国书画目录第八十二页)   又有寒齐所藏?年《山水轴》题词:薄春云山中,颇觉山家少;三家近远,树我不知老。 (见王方宇《八大山人论集》下册第一一七)   这一类的诗都是比较清楚明白,不能算难懂。   二、追寻他用的罕见的文字和僻典。我们看见他的诗,如果是草书原迹,第一层次是先把草字认对。然后就是研究他用的生僻不常见的语词和典故。查到典故以后,也不一定能了解他诗里的涵义。但是认字和了解语词的意义,是两个必需的步骤。如果他用的僻典在词书类书里查不到,那就只能在读书时,随时注意那一些问题,偶然运气好,就能碰见。   三、要了解他的诗,最重要的是多了解他的冬小麦、思想和时代背景。但是这方面,我们知道的不多。一般学者都同意他有希望反清复明而不能隐痛,于是把八大山人的一切作品及行为统统纳入这唯一的理论来解释。于是就把研究入大山人思想,限制在一个很小的范围之内,然而事实上并不如此。譬如:[壬戌(一六八二)小春书的[古梅图]轴,(见《艺苑掇英》第十九期第十页及《故宫学术季刊》第五卷第一期)上题的[易马吟]和癸亥申子(一六八三-一六八四)间画的[海棠图]轴上的题诗,(见《故宫文物月刊》第八卷第六期第八十六至九十一页)都是很清楚的他在一六八一左右婚变的见证。和尚还欲、结婚、不久婚变,这种事迹,也都有难言之隐。又如《大风堂名迹》第三集第三二[兰亭诗画册]中的那一首诗:[云光此图画,何处笔与纸?来日方山人著书鹿村里。 ](见图五)最后一句第三个字,不但字形是[鹿]字,同时,因为我们知道他的朋友土字[鹿村],所以我们可以了解,最后两句里有[方山人]有[鹿村],一定指的是[方士]。在现阶级的研究,他的思想事迹,还是只一个大致的轮廓。在他的诗我们了解的也只有三分之一。我们一方面知道他的思想事迹越多,对了解他的诗意就越有帮助,另一方面越多了解他的诗意,也就对了解他的思想事迹有帮助。   四、他的画的题材也有时候对他在那幅上的题诗诗意露出一些消息。他的題畫詩大總值發都跟他的畫題有關系。一般的說關系都比較明顯,在臺北故宮博物院藏的《傳綮寫生冊》裡,有一幅《畫石》:[擊碎須彌腰,折卻楞伽尾;渾無斧痕,不是驚神鬼。 ](圖二一)這首詩,從畫石的題材,引出他追求法自然的藝術思想。又在乙亥(一六九五)一部《花鳥冊》中也有一幅[畫石]。   [思之误是书,只今南郭处;南宫石头硬,三顾那得去? ](图二二)这首诗大致的意思是:有人看见他的书法好,要请他去。但是要请他去的那个主人,招待的客人,都是滥宇充数。像南廓先生那样的骗子,所以他说他的脾气,有如米芾拜的石头那么硬,就是请他三次,他也不去。这是从画题石头,表现出他倔强的性格。   也有八大山人的题画诗跟画题的关系并不明显。甚至有的并没有关系。在住友宽一藏的《安晚册》里,有一幅《鱼图》,题计用的是《世说新语》里的故事。诗说:[左右此何水?名之曰曲阿。欲求渊注处,料得晚霞多。 ](图二三)表面上看,好像这首诗,跟鱼无关。但是我们明白此图主题不是[鱼]而是[水]。诗意跟画意就有了联系了。八大山岭以画上的空白表示[水],这并不是孤立的唯一的一幅。在另外一幅《鱼图》上就题有:[画水可怜三五片。 ](图二四)可见他画时,心里想的是水。   五、我们从八大山人自己在他的诗上的注解,可以得到解释。如:[无人醉死僧怀素。老马何缘一相传?万一图书内天府,十方还认点连圈。 ]下注:[马怀素者唐高少监,为僧再世耶?的作此况图相假冒。 ]这首诗从他自己的注解中,可以明白他的意义。注解说:[唐朝高宗(六五0—六八四)时候作过少监的的马怀素(七世纪)是不是后来转世就变成那个书法家僧怀素(七三七—?)了?我作这首诗有了这个注解,这首诗可以解释:]没有人把僧怀素醉死了。为什么有人传说他是唐高宗时候作少监的马怀素转世?若是万一把这种传闻的记录存入皇家的档案里,那么各处的人都会称赞这种记录是真实的。那就是说,要是有一个幅伪画,在内府著录说是真的。那么各处的人都会说那是一张好画。   在辛未(一六九一)秋天,有人请八大山人到江西北部湖口去讲禅宗的道理。他到湖口附近游山玩水,非常高兴。曾作七言八句一首,送给他的朋友洁士。这首诗收入汪子豆一九八六年《八大山人诗抄》第二十六至二十七页。此诗有注、有诗题、从诗题和注解中,可以了解此诗的诗意。   辛秋陶广文湖口兼政洁士年翁四   石鼓俄传山填寺堂,石门曾见湖傍。   涛垂十丈惊人定,钟戴莲花出马当。 (定江石钟马当皆山名)   老地各天彭泽宰,能南秀北广文郎。   直须性习兼禅道,亦可鸿名凫莫翔。   这首诗有八大山人自书墨迹刻石的拓本传世。拓本和《诗抄》所录,注解小有不同。拓本原迹从图章、签款、字形及所题《黄竹园品》四字上看,应是癸酉(一六九三)年书。因而推想,《广雅》:[喜也]。语词有[乐陶陶]即是此意。八大山人跋《八大人觉经》有《山人陶八》之意。洁士是何人?何考。有些诗题,此诗的大部分并不难懂。但是[涛垂十丈惊人定]却是由于他自己注出[定江],才明了是在定江有垂落十丈的惊人瀑布。至于[钟戴莲花出马当],也是因为他注出[石钟、莲华、马当皆山名]才得确解。 [鼓泽]也在马当附近。 (见《八山在人展览目录》第二十页《江西省图》)《彭泽宰》指的是陶潜,《能南秀北》是指的慧能和神秀;最后一句中[鸿名凫莫翔]说的是他自己虽然是一个不会飞的鸭子,也能因习兼禅道,在外有名,受人邀请的前来宣讲,对这首的理解,得自诗题及诗注不少。   六、追求八大山人的诗意,我们可以从追寻的他读过什么书入手。比方说,他在一幅书法册页上写了一首诗,诗的后面题[世说二十首之一[。于是我们仍知道八大山人在某一时段常读《世说新语》,那么我们就在《世说新语》里追寻他的诗的踪迹。在《个山小像》他早期的题画诗里,时常发现一些禅语,于是我们知道在某一时段他常注意禅宗的经典,那么我们就在禅宗经典里追寻他诗的来源。不过他读过的书很多,不容易查到。在台北故宫博物院世故《传綮写生册》里的一幅《瓜图》上面题一首诗:[无一无分别,无二无二号。吸尽西江来的,他能为汝道。 ](图二六)[景德传灯录]卷五七有薛简和慧能一段问答:[简曰:「如何是大乘见解?」师曰:「明与无明,其性无二。无二之性,即是实性。」又[潭州道吾真禅师语要]有:[我二无二分。 ]可能是八大山人此诗第二句的来源。至于最后两句,则取自[景德传灯录]卷八,大正新修[大藏经]卷五一、页二六三,或[五灯会元]卷三。襄州居士庞蕴和马祖道一的故事。庞蕴到江西参问马祖云:[不与万法为侣者是什么人? ]祖云:[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即向汝道。居士言下,顿领玄要。 ]八大山人诗句,从此故事得来。但第三句,最后一个字,把[水]字改成[来]字。   八大山人读过的书很多,追踪不太容易。但也有时候从他所用的典故中,得些线索,例如:他在《安晚册》中的《鹌鹑图》上题的诗里有一句:[都负五坊儿[,他用的是]唐书?百官志[或是[资治通鉴?唐纪]里《五坊小儿》的典故的。那么,我们京假设他读过这些书,我们就在这些书里寻求线索。   在《艺苑掇英》第十七期第四十五页印有《鱼图》册页。题《鱼付厨》四字。我们知道这四个字出于葛洪(二五0—三三0)《神仙传》,干宝(约公元三一七)《搜神记》里也有,那我们就把这两部书读一遍。   这类的情况很多,不胜枚举。   总之:八大山人用的文字、语言,尽管偶然有记错的时候。但都是有根据的。诗里语言,虽然有时候限于形势,未免牵强,又有种种原因,使他有隐晦的习惯,倒不都是遮掩反清的思想,隐晦是隐晦,但并不是思想错乱,颠狂呓语。若是我们下功夫读他读过的书,多知道一些他的思想、生活、那些现在还不能读通的诗,将来一定还能多有了解。
作者: 国际码头    时间: 2012-6-16 2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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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国际码头    时间: 2012-6-16 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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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国际码头    时间: 2012-6-16 2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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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国际码头    时间: 2012-6-16 2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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