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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收藏家系列2余德耀:与艺术相伴的每一天都不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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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0-26 1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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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收藏家系列2余德耀:与艺术相伴的每一天都不白过
余德耀:与艺术相伴的每一天都不白过
2017/09/27 10:09:43 来源:南方人物周刊 作者:蒯乐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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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0-26 16:21
图 / 受访者提供
余德耀做艺术的快感,跟之前做企业家时的快感完全不同:企业家的快感大多来自数据,而数据背后很多烦心事,股票涨跌,心情就涨跌。但是投身艺术之后,很多事情让他心里美滋滋的,根本不需要别人奉承。
余德耀印尼华人企业家、艺术慈善家和收藏家。他的收藏始于中国当代油画,如今已建立起一个相当可观的中国当代艺术收藏体系。作为亚洲的顶级收藏家,他的收藏也逐步拓展到亚洲艺术以外的西方艺术。一直以来,余德耀举办藏品展览,并大力支持国际专业艺术机构的借展,以增进公众对中国当代艺术的理解和欣赏
余德耀更瘦了,衣服穿在身上有点飘。这一天,他贴身穿着美术馆最近的热门展览《KAWS:始于终点》的衍生潮品T恤,大红色,黑色的乱线绣出一只大玩偶,他伸过来的手依然握得很用力,不像一个病人。
两天后,8月13日在余德耀美术馆,法兰西共和国荣誉军团军官勋章颁发给了他,这是法国政府颁授的最高荣誉,也是世界上最为着名的勋章之一。曾经得到这一荣誉的华人只有董建华、陈竺等寥寥几人。历来这种荣誉勋章的海外颁奖都在领馆,意即在法兰西的属地授勋,这一次移到美术馆也是破例。大伙儿都知道,余先生病重,要为他节省体力。在他的主场授勋,亦可视作对他这些年在艺术领域的功勋进行褒奖。
他很少接受采访,这位印尼的农业大亨秉承了老派华侨企业家的传统,认为做大于说,对频繁在媒体上抛头露面总有一丝不习惯和不认同。他的团队不断地说服他——民营美术馆是文化的事业,又是起步阶段,曝光率很重要,艺术普及总是需要人出面鼓与呼——他才在美术馆开幕前后接受了几家媒体的访问,之后,又是沉寂。
两年前,他查出胰腺癌,晚期。这两年的日子,除了配合治疗,他就在悬心:在他身后,美术馆将往何处去?他的那么多收藏将往何处去?他物色、走访了许多地方,想寻址建造永久展馆,都因为各种原因未能如愿。这促使他接受采访,“我要把我的心声讲出来。”
“整个中国当代艺术史,特别是八九十年代的一段,我有比较完整的收藏,这一批东西可以说是中国当代艺术史的宝藏。这个历史阶段现在只有两个人有比较完整的系统性收藏,第一个是希克先生,但是他已经捐给了香港,第二个就是我。当然香港方面也一直在找我,希望我能够捐赠,或者长期借展。但是我想,如果将来,中国的学子、艺术家、学者,或者任何一个对艺术有爱好的人士,他们想要真正地学习研究中国当代艺术史的脉络,却不能在大陆任何一个机构看到完整的系统展示,而是要去香港看,我觉得是不可思议的。”
交足十年学费
余德耀生于雅加达,长于新加坡,他从生产畜牧业起家,后成为印尼很成功的农业企业家。2004年开始介入收藏,一开始纯粹出于兴趣,“见好就收”。这种完全基于个人直觉的收藏并不总是正确,他买过不少事后让他后悔的烂东西,但是也在这个过程中迅速磨炼出了判断力。
收藏界有个共识,积年的藏家有时甚至比鉴定专家更专业。无他,只因他们是要自掏腰包真金白银买东西的,不像鉴定专家只需动动口舌,不担太大的风险,较真程度也就天然缺了一截。余先生收藏到第三年还在苦恼,有一次,他跟严培明聊天诉冤枉:你看,我大价钱也花了,可还常常买不到好东西,老是交学费,这是为什么?
严培明哈哈一笑:余先生,十年寒窗苦,你现在才第三年,还有七年的学费,总是要交的。
这句话并没有让余德耀焦虑,反倒令他释然了,既然是必经的历程,那么,来吧!他有意识地补充相应的艺术知识,也交了许多诚挚的艺术圈通人,向那些学问人品都出色的学者和策展人请教,浓厚的兴趣加上学习能力让他没有走太久的弯路,待到第四年、第五年,他明显上了正轨,收藏的眼光和藏品的品质都有了质的飞跃。
余德耀对装置艺术着迷,不光是因为体量和与之匹配的雄心,他觉得强烈而直观的艺术形式,已经超出了美学的范畴,可以承载政治、哲学、心理、社会、人类学等复杂层面的意义,观点更加丰富和多元,“装置艺术可以说是三维艺术,也可以是四维艺术,甚至五维艺术,包含着时间线索。当然很多装置艺术是很难收的,并不是每一个藏家都愿意收这个。”
九千平米的余德耀美术馆可用于展陈的空间约六千平米,而余德耀目前的全部收藏如果陈列的话,最保守估计也需要两万平米。现有的美术馆没有办法呈现这些作品的全貌,因为一旦铺开,就不能做其他展览了。这也是他现在仍在寻找藏品永久陈列馆的原因。
2008年的金融危机反而成了余德耀在收藏上的丰收年。那一年,美国大宗商品都在暴跌,玉米、大豆粉最严重的时候价格跌掉一半,而这些恰恰是余德耀食品行业的原料成本,他反而成为在经济危机中获益的人。“大家都在困难当中,反而我的收益非常好,那时候艺术市场很乱,到处都在抛售,特别是国外的基金会,很多好东西流出来,而且便宜,我用很合理的价格就接手了。”包括尤伦斯流出来的作品,他也在随后的几年里从拍卖会上接手了不少。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涉足收藏的最初两年,余德耀“很疯狂地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当时正好有个朋友在建shoppingmall,他就买下了整个顶层,12米挑高的大空间,1200平方,壮观又漂亮。他就想做个私人club,把那些气派的大装置放在这里,然后可以在高雅的艺术气氛里请客待友,吃吃饭喝喝酒。然而,在装修的过程中,他的想法渐渐变了,“你做一个私人的东西,一千多平米,空空荡荡的没有人来看。我就想到中国的一句老话: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虽然申请了美术馆的牌照,也免费供人参观,但是在印度尼西亚,当代艺术的氛围并不太好,观者寥寥。“我们开了五六年,办了很多很好的展览,”他特意留心每天的人流量,“开幕当天一般有几百个人来,开幕过后,每天就三十个人、五十个人。”
他很痛心,甚至有一种明珠暗投的感觉,觉得浪费了这么好的艺术,于是他决心把美术馆带到中国,带回它们的故乡。
美术馆选址一直在进行,先是在北京宋庄,后来移到上海嘉定。中国变化太快,要找一处规则明晰、能安心做事情的地方并不容易,烦恼的时候,他曾在微博哀叹:爱国无门。
时任徐汇区区委书记孙继伟,也是之前带余德耀去嘉定的引路人,看到了那条微博,因为当时徐汇正有打造西岸文化艺术区块的想法,就领着余德耀看了几处地方。“第一个地方是龙华庙隔壁的一块地,我看了觉得靠近庙做当代艺术有点怪怪的。另外一块地,就是飞机库,我看到这个就不走了,就爱上它了,一见钟情,第三个地方我也不看了。”
收藏无需代劳
上海这几年在当代艺术版图上的崛起,跟整个上海西岸艺术生态的完善不无关系,而在西岸艺术走廊中,余德耀美术馆和刘益谦王薇夫妇的龙美术馆尤其不可忽视。余德耀觉得,西岸是通过顶层设计实现文化崛起的成功案例,而他们有幸参与其间,见证了其飞速发展。
拿下飞机库之后,余德耀请日本着名设计师藤本壮介(SouFujimoto)对建筑重新进行设计改造。余德耀崇尚节能,一开始就跟建筑师讨论怎样能够比较环保地利用能源。“我们全部都不用空调,就是因为通风设施做得好。我之前做畜牧业,每天跟风打交道。热是一个引擎,只要我们能疏导热空气往上走,人感觉到的空气就是一米两米,只要一直补充空气来就不会感觉热。”即使住酒店,他都会随手关灯,灯就是全球变暖的起源。
因为想尽可能保留飞机库的原貌,改建比重建受限更大,进度很慢,经济和精神压力都比较大。到了2014年5月开幕的时候,余德耀的身体健康已经出现不好的信号。“当时经济不好,我在印度尼西亚的生意本身压力也重,又必须买很多的作品去展示自己的实力。而且因为我在中国大陆没有生意,完全不懂得怎么去和政府人员打交道,所以就走了很多很多弯路。其实那个时候我这个癌在身体里面已经开始长了。但当时不知道,也没有查。开幕的时候,我口腔上面长了一百多个口疮,暴瘦了七八公斤。”
从2004年介入收藏,到2014年美术馆成立,被严培明言中,正好交足十年学费。
开幕即亮相,圈里人都赶来看余先生到底收了多少好东西,据说当时香港巴塞尔有一半的VIP都飞来了上海。藏品展的策展人是大名鼎鼎的芝加哥大学教授、美术史家巫鸿,大家也想看看巫鸿挑选藏品的思路。
张洹的《佛手》、孙原&彭禹的《自由》、黄永砯的《蛇塔》、徐冰的《烟草计划》、没顶公司的《平静》、王广义的《北京胡同的垃圾车》、隋建国的《地罣》、李晖的《门》杨福东的《黄小姐昨晚在M餐厅》……余德耀也有不少国际化的收藏,比如MonaHatoum、奈良美智或崔有让,但是他的收藏重心还是中国当代艺术,从架上到摄影,从装置到雕塑,线索十分清晰。
他和巫鸿有个君子协定,“我说巫教授,你做你的策展,我不干涉。你要从我的藏品里面选任何一件,或者你要借展,你决定就可以,我不参与。但是我的收藏,你也不要参与。如果我买错了,你要告诉我。但是请让我自己做决定。因为这个决定对我来说有一种成就感,如果我要靠我的顾问或者学者朋友帮我决定什么可以买,什么不可以买,我就不会努力去学知识,我必须保持我自己的独立性。”余德耀说,虽然自己尊重知识和经验,在决定是否收藏的那一刻,他还是更相信第六感,相信激情和强烈的感动。
收藏就像扣链,历史脉络上每一个重要的艺术家都是铁链的一环,每个艺术家又有不同的阶段,哪里缺一环,补上了,链条就逐渐完整起来。
毕其功于一贾科梅蒂
让余德耀美术馆声名鹊起的一役是“雨屋”,在此之前,他只是在艺术业界有口碑,但大众对余德耀美术馆的认知并不充分。“雨屋”开展的时候,全上海的地铁里都贴了“雨屋”的海报,那些下着雨的房间的剪影照片更是在微博上掀起一阵传播旋风,二十多万人涌进上海西岸的余德耀美术馆展厅,要一睹这个奇幻的互动展览。
另一个为余德耀美术馆攒下专业口碑的展览就是2016年的贾科梅蒂大展,虽然是私人美术馆,但是这个展览被誉为中国与法国之间最高级别的文化交流。“一开始我们决定展出50件作品,慢慢又增加到100件,最后在北京签约的时候,刘延东副总理跟法国外交部长签约,晚上的庆功宴,我就跟贾科梅蒂基金会总监凯瑟琳·格雷妮尔讲,既然这个展览已经是国家级别的文化项目,我们能不能做成全球最大的贾科梅蒂个展?毕竟中国有近14亿人。凯瑟琳说,可以,但是成本很高。我说,没有关系,我愿意付出。”
最后,贾科梅蒂的展品从一百多件增加至250件,囊括了他的雕塑、素描、油画、文献等等。“后来泰特美术馆的馆长也参加了我们的开幕礼。她跟我讲:你叫我们怎么活呀?明年夏天我们也要做贾科梅蒂的展览,我怎么跟你比?”
不惜血本也要做出专业的展览,除了高额的保险费用,余德耀美术馆还延请了卢浮宫的专业展场设计师来做stagedesign,大机库改建的大厅体量特别巨大,而贾科梅蒂的雕塑作品尺寸往往很小,这就对展厅布置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包括等比例地再现贾科梅蒂的工作室,以及把所有的头部雕塑和油画头部素描一起陈列,这些独创性、学术性的想法,最后出来的效果非常好。”
这是已故雕塑大师、画家阿尔贝托·贾柯梅蒂有史以来全球最大个人回顾展,也被海内外多家媒体评为年度最佳展览。
最终有12万余人来看了这个展览,这个数字比起余德耀30万的预期还有很大的差距,但是他也发现,来看贾科梅蒂的观众,整体素养非常高。据说梁绍基来观展了五次,叶永青写文章说,谁要是不来看这个展览,就是对不起自己。
贾科梅蒂开幕前的一周,余德耀还在美国接受胰腺癌的化疗,正是最虚弱的时候,“痛得要命,各种止痛药罔效,最后医生给我开了真正的白粉。”虽然家人和医生强烈反对,余德耀还是坚持回国,站在了开幕式上,“这个展览对我来说很重要,我自己的生命肯定有限,但如果这个展览不参加的话,我会抱憾终生。”
把收藏永远留在中国
除了《贾柯梅蒂回顾展》、《安迪·沃霍尔:影子》等国际级大师的个展,余德耀美术馆还做了大量旨在弘扬本土艺术家的学术性很强的展览,比如《南辕北辙:杨福东作品展》、《秦一峰展》、周力的《白影》、孙逊的《谶语实验室》、周铁海的《必须》等等,“我希望我们的美术馆能发掘和帮助本土的艺术家,而不是只有别人的东西。现在美术馆有一点国际上的名望了,国外顶尖的学者、策展人、馆长都会过来,他们以前对中国艺术是视而不见的,我要逼他们去了解。就像小汉斯这次看到周铁海的展览就很受刺激,问了很多问题。包括之前周力的展览也很轰动。我们不会选择那些被市场裹挟着、不断复制自己的艺术家,我希望把我们对真正优秀的艺术家的关注和判断呈现出来,默默地去帮助本土的艺术家,尤其是那些被严重低估了的艺术家。”
他常常告诫手下:收藏家可以买下一堆错的作品,但是美术馆不可以做一个错的展览。收藏一时冲动,事后后悔,这很常见,但是美术馆一定要在学术上经得起推敲,因为任何一个展览,都牵涉到整个团队两年以上的筹备和反复沟通,如果还选错,那就是原罪,就说明美术馆出现了系统性的bug。这样的错误,他不讳言,余德耀美术馆也曾犯过一两次,今后要极力避免。
余德耀基金会曾经多次赞助中国艺术家在海外的展览,也多次为海外艺术机构捐赠作品或赞助项目,比如向蓬皮杜艺术中心捐赠丁乙的重要作品等等,这些事情,如果对方不宣传,余先生自己也就不吭声。“他们不报道,那我也就静静的。”他说,艺术的快感,跟之前做企业家时的快感完全不同,企业家的快感大多来自数据,而数据背后有很多烦心事,股票涨跌,心情就涨跌。但是投身艺术之后,很多事情让他心里美滋滋的,根本不需要别人奉承。比如刚刚牵线了蓬皮杜和西岸的结缘,如果未来有一天,蓬皮杜能够落户西岸,他就会觉得自己的工作是有价值的,不白过。
中国民营美术馆只有短短十余年的历程,相应的法规、政策皆不完备,痛点很多。“比如经费,比如税收,我们需要很多经费来支持这个美术馆,如果有企业愿意赞助我们经费,在国外可以减税,这边没有办法减税,捐赠就做不成了。”
他曾在不同的场合说过,很多伟大的公共美术馆前身都是私人美术馆,那也是他未来的理想。比如说MOMA,V&A,这些美术馆本身结构很完整,虽然是民营,但是也可以接受公共的捐赠,同时它有理事会,共同决策并制定行为规则,而不是只受控于某个家族,或者只受控于某种不受监控的私愿。一旦成为公共美术馆,创始人或收藏家家族就不再具有绝对的权限。“理事委员会通过选举产生,这个委员会可以决定美术馆的大政方针,包括馆长人选和美术馆的发展方向,就好像变成一个上市公司,但是这个上市公司的股东并没有利益,只有义务。”作为亚洲的顶级收藏家,余德耀自己就曾在英国泰特美术馆担任亚太地区委员及收藏委员,深知这同时是一种责任和光荣。
但是在中国,这意味着很长的发展道路,余德耀美术馆至今也没有形成相应的框架,余先生自己感到力不从心。“自从我生了这个病,人真是改变了,很多时候不是考虑自己怎么样,以后的日子对我来说已经是非常奢侈的东西。我现在只想在有限的时间里面,要做些什么,让自己的人生比较完整一点。我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一个个地攻克难关,我已经没有这个能力了。我常常对我的团队讲,未来要靠你们去完成。我也下本钱去培养本土的团队。我只能作为一个爱国华侨,以我虔诚的心,希望这个美术馆继续下去,希望我的收藏能够永久地留在国内。当代艺术是我们这一辈人的艺术。将来再过几十年,我们给我们的子孙就有一个交代了。”
(编辑:杨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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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FT共进下午茶:余德耀
薛莉:谈兴甚浓的余德耀在两个半小时里坦率谈及所患的重病以及他目前的重中之重——余德耀美术馆的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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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2017年10月31日 07:15 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网生活时尚频道主编 薛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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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18 16:40
与余德耀先生的访谈约了很久,因他的健康原因,一推再推。终于,在他位于浦东黄浦江畔的宅邸,喝完了长达两个半小时的“下午茶”。虽然重病在身,余先生精神很好,但面容消瘦,着T恤休闲裤。一楼客厅的墙上挂着艺术家周力的巨幅作品《恋》(200x300cm),前面摆着他女儿的电子乐器。他步速较慢,把我带到2楼的小会客室,选了个舒服的沙发靠坐着。我们聊了两个多小时,他几乎没怎么换姿势,也很少喝茶。
余德耀(图片为本人提供)
8月13日,上海徐汇西岸艺术区的余德耀美术馆,印尼华人、收藏家余德耀先生接受了“法兰西共和国荣誉军团军官勋章”的受勋仪式。法兰西共和国荣誉军团勋章是法国政府为表彰为法国做出贡献并推动社会进步的杰出人士颁发的国家级最高荣誉。金庸、马云也曾获得过这个荣誉的骑士勋章,余德耀此次获颁的军官勋章,比前者高一个级别,华人中仅有董建华、陈竺等少数几人获得过。
然而,除了余德耀美术馆、刷爆微信朋友圈的艺术展览《雨屋》之外,中国艺术圈外对“余德耀”所知甚少。
中国当代艺术大藏家
余德耀,本名Budi Tek,这是他的印尼名。他出生在印尼,父母是印尼华人。在那个时代,为了获得印尼籍,他必须为自己取个印尼名字。但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中国人,余德耀美术馆的英文是“YUZ”,意为“余氏”。随着印尼政策的改变,他给四个在印尼出生的孩子都起了中国名字。
艺述东西
收藏家必须面对的两道坎
马继东:律师刘钢93年开始收藏。作为艺术藏家,他同样面临“财力”和“子女”两道坎。他是怎么应对的?
生于家境殷实的华商之家,余德耀赴美留学后回印尼创业,所创立的农业集团一度发展成印尼业内翘楚,覆盖饲养业、冷冻食品加工业、动物保健等领域。生意辉煌的时候,集团在全球有四百多家餐馆。
2004年,余德耀买了第一件艺术品,中国当代艺术家郭晋创作的《骑单车的男孩》,把它挂在办公桌后的墙上,尺寸刚好合适。这幅作品的尺寸为345cm*210cm,直到现在,他还经常买超大尺寸的艺术品包括艺术装置,因而被称为“Crazy Budi Tek”。最典型的莫过于收下艺术团体兰登国际的作品《雨屋》。
《雨屋》展览海报
余德耀回忆道:“那时到纽约拜访一个小画廊,他们给我看了《雨屋》的VIDEO, 当时在MOMA展过,伦敦也展过,我觉得很有趣,但没有太多的感触。后来在伦敦,他们把我带到艺术家工作室,然后我对这件装置作品的印象立马改变了,很快决定要买。”这件作品当时是一百平方米,余德耀觉得不够大,他对艺术家提出“一百平方米太小,能不能做两三百平方米?”讲到这里,余德耀回忆说:“艺术家也很兴奋,觉得碰到了‘土豪’。后来他说最大能做到150平方米。”就这么成交了。150平米的最大《雨屋》成了2015年轰动中国的现象级展览,也为余德耀美术馆带来了如愿以偿的知名度。
从余德耀的收藏中,很难读出他的个人偏好。他的收藏中,70%是中国当代艺术,除此之外,也收了些亚洲艺术和国际艺术品。而在中国当代艺术品,从张晓刚到周春芽,从大型装置到影像艺术,几乎无所不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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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18 16:38
对自己收藏的定位,余德耀表示想“收藏中国当代艺术史”。他说:“我是根据艺术品在艺术史上的重要性来收藏的。”中国当代艺术品的瑞士大藏家乌利希克也表示自己建立的是一套“文献”收藏体系。2012年,乌利希克将1463件中国当代艺术品捐赠给香港M+视觉艺术博物馆,M+另外向希克购入47件藏品。余德耀说:“现在中国内地没有一个美术馆能让中国学艺术的学生观摩中国当代艺术史的,这很可悲。以后如果你要看中国当代艺术史,可能你要去香港。”余德耀的很多藏品是在二级市场购得的。因此他说:“我的藏品没有希克的那么多,但我们的藏品比较精,重要的艺术家,我都有经典的几件。”
展览要做全球最牛的
虽然《雨屋》展览为余德耀美术馆带来很高的大众知名度,但更让它获得艺术界内业认可的则是《贾科梅蒂回顾展》。
《贾科梅蒂回顾展》
本来,余德耀与贾科梅蒂基金会总监、策展人凯瑟琳•格雷妮尔商量做一个小型贾科梅蒂展,只用二楼的一个展厅做。余德耀回忆说:“15年,法国驻中国大使馆文化参赞希望把这个展推荐给中国政府,做成国与国之间的高级别文化交流活动。”但余德耀需要向中国政府承诺,使用自有资金办展。他主动对凯瑟琳提议:“既然是已经高级别了,我们是不是把展览内容提升一下,变成全球最牛的展览?”他说:“毕竟是中国,什么都要最大、最牛!”在采访中,他屡次这么说。
余德耀没有透露办这个展究竟花费了多少,但这个展览展出了贾科梅蒂从早年到1960年代不同时期的作品,包括石膏、青铜雕塑,以及主要的绘画、手稿、摄影和档案资料,总数达250件。余德耀说:“我们把贾科梅蒂的Studio也搬过来了,给大家看他是在这么小的工作室里,做出了这么多伟大的作品。把他的咖啡厅也搬过来了,可以看到他的小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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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家必须面对的两道坎
马继东:律师刘钢93年开始收藏。作为艺术藏家,他同样面临“财力”和“子女”两道坎。他是怎么应对的?
提起这个展,余德耀至今仍然兴奋。他回忆说:“当时泰特美术馆也要办一个贾科梅蒂展,他们的馆长对我说:‘我们办不到这个样子。’”
在余德耀看来,美术馆是思想、艺术的殿堂,是一个城市的重要地标。高标准布展,既是对艺术家和藏品的尊重,也是对艺术行业本身的尊重。为此,他直言不讳地批评过蓬皮杜艺术中心。2016年,商业展览公司上海天协文化曾在上海展览中心主办了“蓬皮杜现代艺术大师展”,从蓬皮杜艺术中心精选了70多件艺术精品,包括毕加索、马蒂斯、夏加尔、劳伦斯、康定斯基等艺术大师的作品,一度在上海掀起一阵“蓬皮杜”热。但余德耀认为,蓬皮杜艺术中心这么重要的藏品,应该在更适合的艺术空间展出,而不应该在商业空间里展出。他说:“上海展览中心的场地条件非常差,层高,柱子都是不对的。蓬皮杜不尊重自己的藏品。”
未竟的使命
近两年前,余德耀被查出患有胰腺癌。之后手术、化疗,反反复复进出医院,最近的检查显示,癌细胞已转移了。
仰靠在沙发靠背上,余德耀冷静地,语速均匀地对我说:“我这个癌是‘万癌之王’。我的身体已经没有办法接受第二次化疗。从科学的角度推断,我这种病情也就是这一年的事了。既然上天要叫我回去,我也没有办法。但我很期望能够撑下去。虽然我已经接纳了这个事实,但是我要FIGHT ,超过一年,就是我的BONUS,或者能不能超过两三年?我会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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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1-18 16:39
余德耀坚持散步,每次走30分种,每天两三次,也用中医食补,除此之外,他说:“我还要管理家人的伤感,安抚我的老婆、我的母亲。”坚强如他,偶尔也会伤感,“我偶尔也会觉得,这么好的一个家,我不在了,怎么办呢?”有时也会心生异想:“本来我就是有抛弃心的人,死对我来说,也是很奇妙的事,也许是跑到另一个空间去了,这会让人觉得有点兴奋。我并不怕死。但这并不是说我不留恋这个世界。”
然而,对余德耀来说,比处理重疾更急迫的是处理艺术藏品。现在徐汇的西岸馆空间有限,根本放不下他的藏品,更何况还要做一些常规展,因此他大量的藏品被锁在仓库里。他想设立一个永久收藏馆,方式是设立第二个美术馆,或者与其它的美术馆合作。
余德耀藏品-《无题》 ( Maurizio Cattelan, 380x380x920cm)
但设立美术馆需要地方政府在土地资源上的支持,这并不容易。余德耀这两年为此奔走了不少地方,和许多地方政府谈过,但依然没有落实。他特别提到一次在广州南沙区看到一个发电厂的厂房,面积很大,很理想,当地政府也很希望引进文化艺术事业,但最后还是没有谈成。余德耀说:“他们更愿意把它用来做商业项目。”另外,他也自嘲说:“他们会觉得我是不是为了拿地?”
中国民营美术馆在2010年代开始崛起,龙美术馆、余德耀美术馆都是其中的先行者。但因为维持美术馆运营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而中国又缺乏相应的鼓励捐赠的法律支持和捐赠传统,因此外界对中国民营美术馆的可持续性一直持观望态度。
提到美术馆的传承问题,余德耀说:“我有六个小孩,对艺术没什么接触,现在是大女儿在管余德耀美术馆。我的资产分给这些孩子,不能指望他们回哺到美术馆。我很多钱已经花到藏品中去,也不能老靠卖藏品来养美术馆。我在印尼还是有投资,持续下去应该是没有问题。”
余德耀藏品-《平静》(没顶公司 MadeIn 700x500x20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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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家必须面对的两道坎
马继东:律师刘钢93年开始收藏。作为艺术藏家,他同样面临“财力”和“子女”两道坎。他是怎么应对的?
但最近余德耀也试图通过另一个途径来解决这个问题。他试图将余德耀美术馆公共化,由一个私人美术馆转型为一个公共美术馆。余德耀美术馆是一个非营利性机构,由香港注册的余德耀基金会来支持与赞助。而上海余德耀美术馆若要成为一个公共机构,需要在中国大陆注册一个基金会,并成立理事会,由理事会来管理基金会,基金会来支持美术馆的运营和发展。如此,他才可以“邀请理事成员加入理事会,就像美国的机构一样”。这个系统在中国并不常见。他希望将美术馆的法定所有权移出他的个人财产范围,转移至基金会,而个人财产将由他的家族继承。“这对于政府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如果这种模式可以成功在上海西岸落地并且顺利运营,则会吸引更多的美术馆落户到西岸。”余德耀说。
这个想法究竟能不能实现不得而知。但自知时间紧迫的余德耀正把这作为第一紧迫的要事在努力。
不知不觉,谈兴甚浓的余德耀竟说了两个半小时。我不得不收个尾,他也要歇一歇,再出去散步了。走出门外,外面艳阳高照,不知为何,余德耀的那句“但是我要FIGHT”又回荡在我的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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