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华新民 捍卫北京胡同
[打印本页]
作者:
国际码头
时间:
2018-8-10 19:39
标题:
华新民 捍卫北京胡同
本帖最后由 国际码头 于 2018-8-10 19:47 编辑
华新民
下载
(166.12 KB)
2018-8-10 19:43
【来源:环球人物】 【作者:本刊特约记者 宋 辰】
北京持续数天的闷热让人打蔫,透过工人体育馆旁咖啡店的玻璃窗,我看到一位蓝眼睛、高鼻梁、栗色头发的中年女士快步走进来。“老外”的长相,让我确定她就是华新民——身着亚麻衬衣、白色布裤子,足蹬一双搭扣绒布鞋,身体略微有些发福。
这位中年女人,怎么看都像是邻家的阿姨。
“最近还在为我们家院子的事忙活着。” 有着1/2法国血统和1/4波兰血统的华新民,满口京腔。这几年,华新民跑遍了北京城所有的老胡同,找到了所有四合院该拆不该拆的理由,提出了既能提高市民居住质量,又能妥善保存古城建筑风貌的建议。因此,许多北京人对这个法籍女人的名字耳熟能详。
无法抹去的记忆
1954年,华新民出生在东城区米市大街附近的无量大人胡同18-20号院(“文革”期间更名为“红星胡同”51、53、55号院,并一直沿用至今)。那是一座由她祖父华南圭亲自设计的带花园的宅子:平房,房顶铺着合瓦,墙上刻的是讲述三国演义故事的砖雕,外加一幢一层半高的中西合璧八角楼。
华南圭生于江苏无锡,是中国近代建筑学先驱。1903年,他被公派到法国巴黎公共工程大学学习,成为该校第一位中国留学生,后来娶了一位法国籍波兰女子为妻。1910年学成回国后,担任京汉铁路总工程师。
“那个时候我爷爷想的就是怎么为中国人争气。” 华新民很自豪地说,“大家都知道茅台酒在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获过奖,可是你知道吗,在那届博览会上获奖的还有我爷爷参与设计的一个铁路项目。那可是中国首次正式参加国际性的博览会啊!”
华新民的父亲华揽洪生于北京,16岁即赴法国学习建筑,后来也娶了一位法国女子为妻。如今北京市儿童医院以及北京第一座商品楼华侨公寓的设计,都出自华揽洪之手。华揽洪同时也是著名的“北京城墙存废之争”的重要参与者之一。“父亲现在已经90多岁了,他生活在法国。”
华新民的童年记忆充满了对北京胡同和四合院的深深怀念。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北京,蔡元培家住在东堂子胡同,朱启钤家住在赵堂子胡同,无量大人胡同9号住着梅兰芳,还有很多知名的医生、工程师、大学教授……街坊邻居互相串门儿成了非常重要的社交活动。“那时候人们写的日记可有意思了,都是‘某天,我到谁家做客’什么的。” 如今,已过知天命年龄的华新民,谈起祖辈们这些往事,脸上仍洋溢着孩童般的笑容。
“我们家是个中西合璧的院子,树和花特别多,有芙蓉、枣树、桑树,还有喇叭花,大水缸。哥哥大我15岁,姐姐大我9岁,可是我一个人在院子里玩的时候,从来没寂寞过”。“院子是个生机勃勃的地方:小虫子、小蜻蜓、小蚯蚓……院子能让你清晰地感受到四季的变化。”
全职母亲变成胡同捍卫者
华新民眷恋着北京,她对北京的胡同和四合院有一种无法割舍的情结。
“‘文革’是一场噩梦啊,当时离开中国的目的很单纯,就是想呼吸自由的空气,可以自由地说话。” 1976年4月,华新民乘上途径西伯利亚的火车,随同家人前往法国。
上世纪80年代,华新民随丈夫在香港旅居数年,并在那里生了两个女儿,但她说自己太不适应香港的高楼大厦。90年代初,她回到了魂牵梦萦的北京。“我丈夫在一家法国驻华公司工作,而我那时候是‘24小时母亲’,全身心都放在女儿身上。”
就在华新民尽情地享受着北京的一切时,1997年,推土机的轰鸣声打破了她安宁的生活。“有一天我走到西单附近,突然发现劈柴胡同等一片胡同被拆了!那时我一下就懵了,后来听北京市规划委的父辈讲,北京要拆很多条胡同,我当时非常震惊啊!”
人们总喜欢把华新民的行为与她的祖父、父亲联系起来,但华新民强调说自己保护四合院和胡同“纯粹是出于个人感情”。“我爱北京旧城区,我走到哪都感到亲切,走到哪都有记忆。小时候我到护城河里游泳,在胡同里打乒乓球,我每天到离家不远的史家胡同小学上学,旁边有盛芳胡同,那里住着我的同学,每天放学,我到她们家院子里溜冰,把面粉揉成面团做手工,剩下的自己吃,哈哈
我太爱北京了!”华新民喜欢称自己为“老北京”。
华新民找到北京市规划委,询问为什么要把四合院这么有历史文化内涵的东西拆掉。规划委的人说,那你说哪些该拆,哪些不该拆?于是华新民就买了一张北京市详细地图,一块块撕下来,顶着烈日,骑着车在东城、西城胡同集中的地方,一条一条胡同、一个一个院子地察看。她用不同颜色标出该拆和不该拆的地方,跑了几个星期,抱了一大堆图样送了过去。“有结果吗?”我问。“没有结果。”华新民苦笑。
华新民说她不甘心。这个蓝眼睛的“老北京”不停地找规划委,给北京市政府、国务院写信,她在信里表示自己的不解:为什么北京这个建筑史上独一无二的古都,要拆掉这么多老院子呢?她还在信里提出了一些建议,如把北京的老院子作为奥运会的家庭旅社,不用再建那么多酒店,省下的钱则可以用于修缮老房子,“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还消除了‘后奥运问题’——奥运会后,那么多的旅馆谁住啊。”
为了留住四合院,华新民和摄影师叶金中一起挨家挨户地敲门,给四合院拍照。北京东城、西城、崇文、宣武等区的57条胡同112个院落,华新民全都抢在推土机前,用镜头记录下来。“一共200多幅完整的四合院照片,我把它们装订成册,送给了北京市政府,上面悲壮地注明:所有这些院落,都是即将被拆掉的”但是3年后,华新民还是看到这些院子倒在了推土机的铁爪下。
2003年,华新民在北京劳动人民文化宫太庙举办了“留住四合院——北京之魂”摄影展,她希望通过强烈的视觉效果,唤醒北京人关注四合院这一珍贵遗产的意识。
把四合院当孩子,到处求情
伴随着北京旧城改造的步伐,华新民每天都在为“留住四合院”而奔走呼号。
孟端胡同45号,是让华新民最痛心的院子。2004年12月前,这个位于西城区月坛北桥东、占地2000多平方米的四合院,保存得相当好:5.5米高的北房,粗壮的房柁,垂花门和两侧绿色的走廊……“我一直在拼命为它求情,写信建议把45号院改成一家高级饭庄、酒店或俱乐部,希望像欧洲国家那样善用自己的一些文物建筑。在高楼林立、节奏紧张的金融街里,人们能到一所古典庭院里休息一下,多么惬意啊,可是我的话没有人听。”
南小街新鲜胡同东面开始拆的时候,由于基层干部说要拆迁的都是危房,华新民就写出文字材料,并把一些好院子的照片拿给主管干部看,也录了一些居民的音,希望能留住好的院子,但是,除了几个院落外,绝大部分还是拆掉了。
“我去过的那些院子就跟我的孩子一样了,所以,怎么能够忍受孩子被夺走这样的事呢?有时候看着院主人哭,我也跟着一起哭。”像察院胡同23号、美术馆后街22号……用华新民的话说,都是些“极美的院子”,“有很多的故事”。可是,这些院子还是永远地消失了。
就在华新民为留住别人的院子四处奔走的时候,没想到“厄运”会降临到她自己头上。2005年2月的一天,华新民闻讯赶到自家的旧宅时,几个手拿镐头的民工正在拆房上的瓦。“怎么也不敢想象,我家的院子会被拆掉!8年来,我第一次以房主的身份站了出来。我忽然间比任何时候都更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拆毁’:每砸碎一块砖,每揪断一根木头,都像直接砸在我的心窝上一样难受。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户人家,爷爷建造的院子就这么没了,这不是金钱能够补偿的。”华新民显然有些激动。
“拆迁现场成了我的战场”
在保卫胡同的岁月里,华新民遇到了不少知音,这些人中有老北京,也有纯粹热爱北京文化的人,但是这些“胡同守卫者”引来了一些人的非议。“有人居然说我们是吃饱了撑的!说我们都是因为自己住得很舒适,没事闲的。什么混账话啊!”华新民提高了声调,眼神里充满愤怒,“我们不是因为自己的居住环境优越,才说北京的旧四合院珍贵,我们只是出于最基本的责任感。”
对于华新民来说,每一座院落的拆迁现场就是她的“战场”,她几乎每天都出没在即将消失的胡同深处,以至于那些长期生活在胡同里的大妈大爷都认识她,只要见到她,都会请她进屋,让她看看自己的房子能不能被保护下来。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华新民的战果廖廖可数。“北京是一座非常动人的城市,很多中国人没有想到,在世界上,许多外国人都在说,北京是地球上最美的城市。如果老建筑还在,都立在那儿,我们走到那里,就会想起过去发生的事情,能触景生情。可现在,北京最有代表性的四合院所剩无几,景都没了,哪来的情呢?”
华新民望着远方,“失去了四合院,北京就失去了特色,我不能看着北京成为一座平庸的城市。”在华新民眼里,四合院就是北京的灵魂。“如果有一天四合院不复存在,你还留在北京吗?”记者问。“如果真是那样,也许不仅仅是我,所有背井离乡的老北京,都不愿意回来了。”华新民含着眼泪,哽咽了。
临别的时候,华新民说自己太伤心了,“有历史的国家,别人是羡慕你的。四合院是西周就存在的建筑,可现在每天都在拆。建筑没有了,历史文化的载体也没有了。现在,是这座城市无助,不是我无助。我没有权力,所以我只能再去呼吁一下,但感觉是那样有气无力。”
有人说,如果北京的胡同能够多保住一些,应该给华新民立块“功德碑”,而华新民从来没有想这么多,为了胡同,她仍在不知疲倦地与时间赛跑
图片附件:
20300000432220134889057372145.jpg
(2018-8-10 19:43, 166.12 KB) / 下载次数 251
http://www.wy2010.com/attachment.php?aid=16263&k=2aaf2abb4427b88957f209e63a2ef033&t=1751813805&sid=2VV0Lj
作者:
国际码头
时间:
2018-8-10 19:42
本帖最后由 国际码头 于 2018-8-10 19:46 编辑
法国诗人和老北京
《人民日报》 (2000年07月08日第八版) 华新民
下载
(9.75 KB)
2018-8-10 19:46
八十一年前有一位法国诗人,他怀里揣着便餐走进了法国西部的一片森林便再也没有出来。妻子两天之后在林中的一片青苔地上发现了他冰冷的身体和腿上凝结的血,旁边放着一本莎士比亚的剧作集。他是不小心被一根锋利的植梗刺伤后大量出血而倒下的,加之那时他正病重着,几个月来时不时便昏厥过去,很可能出事以后又一次丧失了知觉。
这位法国诗人也是个经验丰富的医生,但却没来得及救护自己,便静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他才只有四十一岁。直到走入森林的几个月前,他还在不顾一切地抱病写作,留在桌子上的那部未完成的手稿题目就叫作《中国的石雕艺术》。他生前留下的二百多万字的作品中有半数都是关于中国的:诗、小说、纪事、考古报告……他用最火热的激情颂扬着中国文化,直至熬干了最后一滴心血。
法国诗人和老北京恢复后的美丽院子
他的名字叫谢阁兰(Segalin),在西方知识界广为人知。像马可"波罗一样,他的名字已经完全和中国溶化在一起,很多人一提到谢阁兰便说到中国,或一论及中国便想起了谢阁兰。可中国却很少有人听说过他。
…………
谢阁兰于1878年生于法国的普列塔尼省,二十岁入海军医学院,二十二岁捉笔作诗,二十四岁在美国旧金山的中国城开始接触中国文化:砚台、墨汁、宣纸、京戏等,样样都使他惊喜,并令他逐渐的陷入了对中国的迷恋,直到1909从法国马赛登上了东去的海轮。
谢阁兰以各种身份先后在中国生活了五年半(1909—1914,1917年2月至7月):中文学生、医生、教师、考古队员……他曾进入紫禁城拜见过幼帝溥仪,曾与同伴在骊山下河村一带做了科学的考察,声言将来秦始皇陵墓发掘后会和长城一样壮观;他在1912年就曾建议在北京设立一个中国艺术博物馆。他在中国不知疲倦地走,寻找着灿烂的中国文明,有时骑马,有时乘船,从五台山走到黄土高原,从洛阳走到云南,再将所见到的一切都升华为优美的文字。
谢阁兰是个诗人又不止于写诗,他在写诗之前先学会弹钢琴,并与作曲家德彪西成了情投意合的好友,一起磋商歌剧的创作。还在文化刊物上论述高更等画家的作品。
谢阁兰是个百分之百的艺术家,对世间所有的美都极为敏感,所以当他走进北京城以后,便彻底被这座古都完美和谐的秩序和深奥的哲学意境折服了。
法国诗人和老北京什锦花园胡同
北京城就是他心目中最佳的一首诗作,诗人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他称北京为大写的“我的城市”,他住进天安门附近一座四合院,又把它称为“我的皇宫”,把布置得古色古香的书房命名为“我的陶瓷室”(留有照片)。
清晨,在被“柔和的叫卖豆腐脑的声音吵醒之后”,透过纸窗,他看到“……黎明睁开了眼皮,天渐渐的亮了起来。……我感到一身的清爽。”黄昏,他欣赏着院子上面的蓝天,“被四合院截下来的一块,属于我的一片蓝天。”
夜晚,他感到自己“在坐南朝北的睡着觉时也参与了整个城市的生命”。他觉得四合院住起来“舒适又方便”。他称北京城为“一件神秘的杰作”,也是“梦寐以求最理想的居家之地”。
他在1910年寄给德彪西的信中写道:“我的行程先是经过香港,英国式的,不是我要找到的;然后是上海,美国味的,再就是顺着长江到汉口,以为可到了中国,但岸上的建筑仍然是早已眼熟的德国或英国或别的。最后我们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坐了三十个小时,才真正终于到了中国。北京才是中国,整个中华大地都凝聚在这里。然而不是所有的眼睛都看得到这一点。”
之后谢阁兰因故离开了北京,又过早地离开了人间,但他还留有后人,她叫Mellerio,是诗人的孙女,在“法国雇主协会”里负责中国事务。她就在这几天里随法国前总统德斯坦一行到了北京。起程之前我在巴黎见到了她,问她“陶瓷室”原址还在不在,她说大概已经拆了,神情里透着伤感和茫然。
看着她我多么希望那座小院还在,多希望能帮她找到。我也希望所有谢阁兰的欧洲读者下飞机后依然找得到那座壮丽的古都。找得到中国。
诗人去世了,但诗人心目中那首最美的诗不可以消失。它其实也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
写在巴黎
图片附件:
t01313fc719c539d3e8.jpg
(2018-8-10 19:46, 9.75 KB) / 下载次数 239
http://www.wy2010.com/attachment.php?aid=16264&k=f06f2f764da2cabe5d32574271c3ff90&t=1751813805&sid=2VV0Lj
欢迎光临 武英书画 (http://www.wy2010.com/)
Powered by Discuz! 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