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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就不再讲了。倒是有个台湾的石守谦提出新的看法与解释,他说:“如果读者能够肯定杜甫的《画马赞》是对韩幹画马艺术采取了一个颂扬的立场,而其赋作时间又不一定离《丹青引》者太远,那么说《丹青引》中评韩立场应与《画马赞》中者大约一致,可能较为合理。”他马上又接着发问:“但是,如果要将“画肉不画骨”二句视为赞语,表面上似有贬意的字眼应如何解释?”石 先生以“气骨”概念入手,进而引出初唐和盛唐时期风靡一时而晚唐则即被抛弃的“感神通灵”品评观。

“感神通灵”是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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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神通灵”按石氏说法是一种超乎因逼真而使观者将画中物误为真物的写实功力之上的、具有类似巫术的神秘能力,中国古代的艺术家认为艺术作品一旦具有这样的生命力量,便会因为“同类相感”原理,与外在的天地自然产生互动,而有灵异的现象发生。因此,“感神通灵”是古代人用来赞美艺术家和艺术作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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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叭啦叭啦举了一大通“感神通灵”的记载例子后,石氏认为,赞美韩幹画马艺术多使用此种“感神通灵”之故事,实际上是因为韩氏创造了一种有生命力的骨气,并且这种骨气还能够脱离了作品本身然后自己变化出另一个形象--哇噻!~--而这正是杜甫《画马赞》中评价韩幹“毫端有神”的理论背景。最后,他提出:《丹青引》第四段既言曹霸画马之妙能够“感神通灵”,而作为其弟子的“幹惟画肉不画骨,忍使骅骝气凋丧”则为画马夺真之反面说法,注意了,这时石氏说出了以下一段话:“盖因为如果画马得到了真马之骨气,则会有凋丧其马的危险,为了避免画杀真马,有绝艺的韩幹只好设法不求骨气,而只求外形(“肉”)的摹写。如此看来,此二句并不在贬韩,也不在讨论韩马到底为肥为瘦,而实是一种赞美手法之变化运用,不仅说他画能“感神通灵”,还说是臻其极致;旁人须尽全力以求“骨气”来“感神通灵”,韩幹反得费心回护,免得其“通灵”之妙画会造成“夺真”之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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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大哥非常得意地说道:“就此考虑来说,“感神通灵”角度的解释或许也较其他历代各说更能接近杜甫的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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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王椿淳 于 2014-7-14 11:46 编辑

这里,石氏主要存在两个问题,一是他可能受到王安石推崇杜甫的影响,认为杜甫写诗的技巧多变:“让这两个连续出现的赞美句,不但不显得重复,而且有起伏变化的生动”。一般说来,王氏抬高杜甫于李白,是由于杜诗风格内容复杂多变,是一种综合的评价而不是单单指认其某一首诗当中的手法多变。二是根据其字面来看他对“忍使”二字的判断,应该是“不忍心使得”或者,正好掉入了他所批评的其他人将“忍使”任意加字改为“岂忍使”或“不忍使”的陷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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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氏的第三个问题是,他把“画肉”真的理解成了“不求骨气,而只求外形(“肉”)的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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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推崇杜甫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前集》有比较详细的记录。这里节录文字若干:

《遯斋闲览》云:“或问王荆公云:‘编四家诗,以杜甫为第一,李白为第四,岂白之才格词致不逮甫也?’公曰:‘白之歌诗,豪放飘逸,人固莫及;然其格止于此而已,不知变也。至于甫,则悲欢穷泰,发敛抑扬,疾徐纵横,无施不可,故其诗有平淡简易者,有绮丽精确者,(“绮丽”原作“绵丽”,今据徐钞本校改。)有严重威武若三军之帅者,有奋迅驰骤若泛驾之马者,(“泛”原作“覂”,今据元本、徐钞本、明钞本校改。)有淡泊闲静若山谷隐士者,有风流酝藉若贵介公子者。盖其诗绪密而思深,观者苟不能臻其阃[注16] 奥,未易识其妙处,夫岂浅近者所能窥哉?此甫所以光掩前人,而后来无继也。元稹以谓兼人所独专,斯言信矣。’或者又曰:‘评诗者谓甫期白太过,反为白所诮。’公曰:‘不然,甫赠白诗,则曰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但比之庾信、鲍照而已。又曰李侯有佳句,往往似阴铿,铿之诗,又在鲍、庾下矣。饭颗之嘲,虽一时戏剧之谈,然二人者名既相逼,亦不能无相忌也。’”

其他地方也多有提及。如:

《钟山语录》云:“荆公次第四家诗,以李白最下,俗人多疑之。公曰:‘白诗近俗,人易悦故也。白识见污下,十首九说妇人与酒,然其才豪俊,亦可取也。’”

王安石的观点自然地影响了苏轼黄庭坚等一干诗人:

东坡云:“司空表圣自论其诗,以为得味外……但恨其寒俭有僧态。若杜子美云:‘暗飞萤自照,水宿鸟相呼。’‘四更山吐月,残夜水明楼。’则才力富健,去表圣之流远矣。”

山谷云:“予……为作记,其略云:‘由杜子美以来,四百余年,斯文委地。文章之士,随世所能,杰出时辈,未有升子美之堂者,况室家之好邪!余尝欲随欣然会意处,笺以数语,终以汩没世俗,初不暇给。虽然,子美诗妙处,乃在无意于文。夫无意而意已至,非广之以《国风》、《雅》、《颂》,深之以《离骚》、《九歌》,安能咀嚼其意味,闯然入其门邪!故使后生辈自求之,则得之深矣。使后之登大雅堂者,能以余说而求之,则思过半矣。彼喜穿凿者,弃其大旨,取其发兴,于所遇林泉人物、草木鱼虫,以为物物皆有所托,如世间商度隐语者,则子美之诗委地矣。’”

秦少游云:“苏武、李陵之诗长于高妙,曹植、刘公幹之诗长于豪逸,陶潜、阮籍之诗长于冲澹,谢灵运、鲍照之诗长于峻洁,徐陵、庾信之诗长于藻丽;子美者,穷高妙之格,极豪逸之气,包冲澹之趣,兼峻洁之姿,备藻丽之态,而诸家之作,所不及焉。”

但无论如何都是从大局入眼,从各家对比而入言,并非“论诗必此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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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丹青引》。
《丹青引》显然不是一首观画诗,它是诗人为赠画家之作。当时曹霸已经成为庶人,流落成都,不再如以前的风光和声名显赫,仿佛画完后世名作《夜巡》之后一落千丈的伦勃朗。


《苕溪渔隐丛话前集》:

《诗眼》云:“……然所谓意若贯珠,非唯文章,书亦如是。欧阳文忠言:‘用笔常使指运而腕不知。方其运也,左右前后,不见欹侧,及其定也,上下如引绳,此之谓笔正。’山谷称:‘公主担夫争道,其手足肩背,皆有不齐,而舆未尝不正。’指与担夫,则如遣词,腕与舆,则如命意。故唐文皇称右军书云:‘烟霏云敛,状若断而还连;凤翥龙盘,势如斜而反直。’与文章真一理也。今人不求意处关纽,但以相似语言为贯穿,以停稳笔画为端直,岂不浅近也哉?”

杜甫写赠曹霸的诗,为什么忽然之间插入了弟子韩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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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诗写赠曹霸,其中当然也有为之张目宣传的意思。可以想见,曹将军在为政治统治阶层抛弃后的境况。在唐代及以后等古代社会,拥有为最高统治者所欣赏的画家作品,事关社会地位。因此此类画家必然大受欢迎,而一旦失势,无论其画艺术多高,人们的热情就今非昔比。何况,此前曾经欣赏曹霸的唐玄宗此时也已经谢世,而曹霸正是因为得罪了皇家而被贬的。但是,虽然其弟子韩幹在安史之乱后不知下落,其声名却依然如日中天。杜甫同学一向有同情心,自然要搬出此时声名上佳远盖乃师的弟子韩幹来为他作渲染铺垫和烘托,诗人的手法即在于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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