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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顾氏所画马,有二种。一种比较高古,“非马之状也”;一种比较世俗化的接近后世所画那些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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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陵六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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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王椿淳 于 2014-7-4 14:25 编辑

《次韵子由书李伯时所藏韩干马》

潭潭古屋云幕垂,省中文书如乱丝。
忽见伯时画天马,朔风胡沙生落锥。
天马西来从西极,势与落日争分驰。
龙膺豹股头八尺,奋迅不受人间羁。
元狩虎脊聊可友,开元玉花何足奇。
伯时有道真吏隐,饮啄不羡山梁雌。
丹青弄笔聊尔耳,意在万里谁知之。
干惟画肉不画骨,而况失实空余皮。
烦君巧说腹中事,妙语欲遣黄泉知。
君不见韩生自言无所学,厩马万匹皆吾师。

《苏轼集》卷十六

 《书韩干牧马图》

   想见开元天宝年,八坊分屯隘秦川。
  四十万匹如云烟,骓?骃骆骊骝?。
  白鱼赤兔骍皇翰,龙颅凤颈狞且妍。
  奇姿逸德隐驽顽,碧眼胡儿手足鲜。
  岁时剪刷供帝闲,柘袍临池侍三千。
  红妆照日光流渊,楼下玉螭吐清寒。
  往来蹙踏生飞湍,众工舐笔和朱铅。
  先生曹霸弟子韩,厩马多肉尻睢圆。
  肉中画骨夸尤雉,金羁玉勒绣罗鞍。
  鞭箠刻烙伤天全,不如此图近自然。
  平沙细草荒芊绵,惊鸿脱兔争后先。
  玉良挽策飞上天,何必俯首服短辕。

《苏轼诗集》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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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通过这段文字,可以更好地理解中国早期马匹绘画的审美和象征意义。可以发现,在伯乐的时代,人们对于 ...
王椿淳 发表于 2014-6-27 13:14



    宋后楣继续写道:

在唐代,对马的需求量急剧增加。据唐朝章怀太子李贤(655-684年)墓中的壁画上的记载,除了用于军事征战和贵族狩猎活动外,马还被用于贵族热衷的马球运动。唐太宗(627-649年在位)和唐玄宗(712-756年在位)都以爱马闻名。据说玄宗的马厩中曾同时饲养着4万匹马,其中也包括一部分用于表演的马。

  值得一提的是,从周晚期到唐代的马画,其风格演变都由张彦远予以评论总结了。据张彦远记载,从非现实风格转型的第一步系由晋朝(265-420)的顾恺之和陆探微踏出;到了六世纪后半叶,北周的董伯仁和北齐的展子虔又使这个主题有了新的进展,虽然董伯仁和展子虔有时候确实能够抓住动感的瞬间,但大多时候他们所画的马都来自于新疆和四川等地,也许这些马华丽神现的场面可归功于他们雄伟的身姿,但他们的身体却缺乏稳定性。

  唐太宗受《穆王八骏图》启发,也把自己的军事成就以六匹战马像的形式铭记。这六匹马的画像后来被复制到石板上,放在了太宗的陵墓昭陵里,被称为“昭陵六骏”。其中“两骏”如今被收藏于宾夕法尼亚大学考古学和人类学博物馆,其中一块石板上的画面表现的是大将丘行恭把唐太宗最钟爱的御马飒露紫身上的箭拔下来。即使这只是一幅雕刻于石板上的画作复制品,但其对于骏马身躯细致的描摹及其中蕴含的动感展现了初唐时期马画的进步。“昭陵六骏”的图式持续影响着后来的画家。

  唐玄宗即位后,马画进入了黄金时期,涌现了一大批善于画马的画家,韩干是其中的佼佼者,也是影响最为深远的一位。天宝年间,韩干被召入宫中,在画马名家陈闳门下学画。韩干发展出一种与陈闳截然不同的画风。当被皇帝问及为何其画风与师傅不同时,韩干回答说马厩里所有的马都是他的老师,“臣自有师。今陛下内厩马,皆臣之师也。”(《宣和画谱》卷十三)而事实上,韩干的马比之陈闳的马确实更具有现实主义的风采。当时,通常的画法都着重于呈现奔驰中的骏马身上的肌肉和骨骼,韩干则着眼于如何真实描摹出每一匹马独特的相貌、姿势、状态和性格。

  在众多传为韩干的作品中,有两幅尤能够体现其风格。首先是一幅名为《照夜白》的画作,描绘了唐玄宗最心爱的一批骏马被系在一根木桩上,昂首嘶鸣,四蹄腾骧,似欲挣脱缰索。这幅画而今收藏于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从画面上,依然能够一窥韩干的风格与传统画法的关系,他以寥寥几笔线条即勾勒出马匹胸部、头部的强健肌肉,同时也体现出一种更为现实主义的风格。早期大师往往会着重于描绘奔驰的姿态,或者是某一种马的典型特征,韩干捕捉住特定马匹的原始活力和独特性格,精心描摹出富有表现力的眼神、粗糙而挺立的鬃毛、抬起的前蹄和紧绷的肌肉。

  另一幅传为韩干的作品是《牧马图》,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这幅画至少可以追溯到宋朝。与《照夜白》一样,这幅画同样在现实主义的描摹及表现动物生命灵气之间找到了某种平衡。韩干擅长描摹马匹结实、壮硕的身躯,其所描绘的马匹臀部光滑的曲线、有力的脖颈、强壮的四肢和坚硬的铁蹄是后来者无法超越的。更令人钦佩的是,韩干抓住了牧马人制服黑马的那个瞬间。

  唐玄宗和许多同时代的艺术家都十分喜欢韩干的新画法,但是韩干的画法并没有立刻获得普遍的认同。唐代著名诗人杜甫曾在他的诗《丹青引赠曹将军霸》中将韩干和他的前辈曹霸比较,其中写道:“弟子韩干早入室,亦能画马穷殊相。干惟画肉不画骨,忍使骅骝气凋丧。”他认为韩干只画了马的肉体却没有画出马的风骨。但是张彦远认为韩干笔下富有“血肉”的马是对玄宗皇帝时期引进品种的现实化描摹。这种引进的马更加强壮健硕,并且经过精心的训练和喂养。这些马并不是用来驰骋疆场的,而是用来当皇帝的御驾。据张彦远的说法,这种马骑起来十分平稳、安全,就好像坐在床上一样。因此,韩干画的马自然体现出一种“肉感”,与曹霸笔下肌肉分明的马匹略有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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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道:

直至宋朝建国一百年后,韩干的风格依然主导着马画艺术。郭若虚在《图画见闻志》中的评论证实了这一状况:“近代方古多不及,而过亦有之。若论佛道、人物、士女、牛马,则近不及古。”文中还提及一位名为卑显的画家,称其“工画马,有韩干之风,而笔力劲健”,卑显被列在三位马画家之首。韩干之名广为传颂,尤其是在其马画册页《杂色骏骑录》问世之后。这本画册在郭若虚时代(北宋)仍可以买到。

  然而,宋朝以儒立国的右文政策主导着整个艺术界,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富于哲思的绘画方法。这一点我们可以在波士顿艺术博物馆收藏的《人马图》中看到。这画虽然没有落款,但我们可以根据宋徽宗1107年的题跋确认它是由北宋画家郝澄(江苏句容人,字长源)所作。大多数学者(包括罗越和高居翰)正是根据这一题跋而判定《人马图》是北宋的画作。

  这幅画作描绘了一名马倌试图用手里的干草引诱一匹马。这匹马看上去疑心重重、小心翼翼,虽然很渴求食物,但仍摆出一副犹疑的姿态。郝澄是10世纪下半叶小有名气的画家,善画人物与马匹。他常常能够发掘人物的美丑贵贱,所画之物,不仅能做到其形似,而且能得精神气骨之妙。一些宋代画论将郝澄的肖像才华归功于其在相面术和鉴赏力上的造诣,例如郭若虚在《图画见闻志》中称其“学通相术,精于传写”。郝澄同样将这种才能用于对马的描绘上,他常常把重点放在建立人与马的内在心理联系上,而不是像韩干那样为御马画一幅正统的肖像画。这种微妙的表现手法,尤其体现在描摹马的眼神,刻画出了它既想得到食物,又不想被人擒住的心态。在描绘马夫娴熟的哄骗技艺时,他也是如此经过深思熟虑的。

  虽然郝澄以敏锐的洞察力和独特的表达方式在宋代马画史中树立了一个新的丰碑,但他仍然受唐代传统马画的约束,他的画面结构竟与新疆阿斯塔纳唐墓壁画上一幅马画非常相似。此外,消失的地平线、画面的叙事性及其令人回味的图像也共同为这幅画作盖上了北宋的时代印记。

  大约在12世纪末期,文人画潮流席卷宋朝,邓椿以《画继》一书续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和郭若虚《图画见闻志》二家之著。此书记载了北宋熙宁七年(1074年)至南宋年间画家二百十九人。在《画继》中,邓椿按照社会地位将画家归类,把文人(轩冕才贤)直接放在了皇室之后。在文人画家中,苏轼(1035-1101年)、李公麟(1049-1106年)和米芾(1051-1107年)最为作者称道。

  显赫的门第和顺利的仕途为李公麟奠定了成为不朽之匠的基础。据邓椿描述,李公麟的马画成就远在韩干之上。为了证明其观点,邓椿引用了同时代大家苏轼与黄庭坚之言。其中苏轼称赞李公麟:“龙眠胸中有千驷,不惟画肉兼画骨”。这句话源自杜甫对韩干的评价,杜甫曾说韩干画马“干惟画肉不画骨,忍使骅骝气凋丧”。邓椿又引黄庭坚之言:“伯时作马,如孙太古湖滩水石。”因为孙太古与李公麟作画时都笔力俊壮。宋代《宣和画谱》(北宋宣和年间由官方主持编撰的宫廷所藏绘画作品的著录著作)中也记载了李公麟的绘画成就,称其“绘事尤绝,为世所宝”、“尤工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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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上:


李公麟在马画上的成就尤其体现在“白描”(单线勾勒)技法上。在早期绘画实践中,他十分勤奋刻苦,从临摹韩干之作和御马马厩写生开始。经过了效法古人的阶段之后,他开始对已掌握的传统技法进行再创造,通过单线的粗细、虚实、曲直、浓淡、刚柔的把握来取代色彩和阴影。而他早期练习时,师法顾恺之和吴道子的线条运用也为他之后的绘画风格奠定了基础。

  《五马图》是李公麟最为著名的杰作之一。此图描绘了宋朝元祐年间(1086-1094年)西域进贡给北宋王朝的五匹骏马,各有奚官牵引。马后有黄庭坚小行书签题马的年岁、尺寸、进贡年月等。它们分别是:凤头骢(1086年)、锦膊骢(1086年)、好头赤(1086年)、照夜白(1087年),第五匹马的描述丢失了,但许多专家相信它应该叫“满川花”。据黄庭坚记载,在李公麟画满川花之后不久,那匹马就死了。黄庭坚认为一定是李公麟画的时候汲取了太多马的精气神所导致的。另有文献记载,李公麟还没能画完卷轴的时候,最早进贡的三匹马都相继死去。

  像许多其他十一世纪晚期的绘画大家一样,李公麟力求突出所画主体的真正本质。他卓越的绘画技巧成为了其与韩干一决高下的资本。透过其白描技巧,李公麟将韩干画中马的精气神转换成了极简而极具表现力的形象,对于宋朝文人极具吸引力。李公麟的这幅《五马图》现在不知身处何方,只有一幅清朝复制品收藏于印第安纳波利斯艺术博物馆。

  元朝马画

  到了元代,“外邦人”统治中原,许多门类的绘画逐渐萎缩,而马画依然是焦点。马画对蒙古人的巨大吸引力也不难理解。在整个元朝,无论朝廷内外,画家经常用马这个主题来传达大量的政治社会信息。李公麟倡导的白描技法也成为了元朝绘画的主要表现手法。

  龚开的《骏骨图》是最早的元朝马画之一。在宋亡之前,龚开曾是两淮制置司监官,任职于李庭芝幕府。作为抗元英雄陆秀夫的挚友以及一名爱国者,在元军伐灭南宋的过程中,龚开虽已年过五旬,仍在闽、浙一带参加抗元活动。元建都后,龚开穷困潦倒,靠卖画为生。他所画主题甚蕃,涉及景物、人物和马,并且成功表达对统治者的愤怒和对前朝覆灭的遗恨,《骏骨图》即是一典型例子。这幅作品描绘了一匹饥肠辘辘的马,它瘦骨嶙峋,几乎抬不起头来,但仍可从其如炬目光中感受到不屈精神。虽然瘦马图已经成为从唐朝起几个世纪以来的惯用主题——特别是在杜甫写了《瘦马行》之后——但龚开对瘦马的描绘更胜过杜甫的诗性。在题诗中,作为宋朝遗臣的他将瘦马比作自己:

  一从云雾降天关,空尽先朝十二闲。

  今日有谁怜瘦骨,夕阳沙岸影如山。

  虽然龚开是从唐朝大家那里习得马画技艺的,但他的文学背景、书法技巧和饱满的情绪则与宋朝艺术家李公麟更为接近。除了偶尔使用晕染和纹理,犀利的轮廓和马的鬃毛和尾巴的线性纹理都师承李公麟。然而,龚开更倾向于将自己所思所想注入瘦马的形象中,使它成为一个象征符号,而并非像李公麟那样仅仅为马画像。

  继龚开之后的是赵孟頫(1254-1322年),他是元朝最著名的马画家之一。作为元朝文人画运动的领军人物,他提出“作画贵有古意”的口号,扭转了北宋以来古风渐湮的画坛颓势,使绘画从工艳琐细之风转向质朴自然。就马画而言,赵孟頫吸收唐宋各家之技艺,包括李公麟的白描。正如他的山水画一般,赵孟頫的马画也别具一格。比如在台北故宫博物院展出的《调良图》,虽然有唐风的韵味,但正像龚开的《骏骨图》那样,赵孟頫特有的笔触和赋予画的象征意义使这幅画有了新的诠释。

  把赵孟頫的画与郝澄《人马图》的比较,我们可以发现,两者的异同点都极易辨识:共同之处是都画了一名马夫和一匹低头的马,并且都以墨渲染马身、以线性纹理勾勒马的鬃毛和尾部;不同之处则是,郝澄以客观现实的方式呈现主体,我们可以看见空间、肢体以及心理状态的一种融合,而赵孟頫则以一种主观的视角呈现主体,赋予人、马一种象征意义,图中马夫的目光、阴影的排布等都使马成为了焦点。

  赵孟頫尤其善于抓住马独有的精气神。甚至当观者在仔细审视时,依然能从画家笔下之马的眼睛中感受到聪慧和坚不可摧的精神。马鬃、马尾以及马夫飘动的衣角皆有大风起兮之感,这更加体现了马在狂风之下的镇静。这匹马也因此被解读为赵孟頫的自我象征,否则还有什么能更好地解释他在皇朝更替之时受异族统治环境束缚时所画之物呢?像李公麟一样,赵孟頫依靠其书法上的造诣,能够顺利用笔勾勒出马的形态。而他那以诗意化、书法化来抒发隐逸之情的逸格文人画的出现,也揭开了全新的绘画时代。

  任仁发(1255-1328年)是与赵孟頫同时代的马画名家。与赵相同,他供职元朝,曾为都水庸田副使,后任浙东道宣慰副使。作为一位极负盛名的马画家,却鲜有保存至今的画。更复杂的是,他的画与其忠实的追随者的画难以分辨清楚,其中包括他的儿子贤材、贤能(1285-1348年)、贤佐(1286-1350年之后)和贤德(1289-1345年),以及他的孙子任伯温。在任氏子嗣中,任仁发的三子任贤佐尤其善于复制父亲的风格,而从北京故宫博物院所藏任伯温所作的《人马图》中也同样可以看出任仁发的风格。

  在任仁发的作品中,收藏于美国尼尔森-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Nelson-Atkins Museum of Art)的《九马图》或许是最为重要的一幅。这幅作品描绘了御马厩中喂食的情景,分为3个部分。第一部分描绘了两匹马由马倌牵着出发;第二部分描绘了两匹马在水槽中饮水,另外一匹马由马倌牵着匆匆赶来;第三部分描绘了围绕着食槽的四匹马,其中两匹正低头吃草,另外两匹则昂首四顾,两位马倌正在伺候它们进食,其中一位拨弄着食槽,另一位手持托盘走向食槽。图中对马的姿态与脾性的描绘如此生动而真切,正体现了观察者细腻敏锐的目光和娴熟专业的绘画技巧。

  任仁发《九马图》的声誉一直延续到元末,也为后世众多马画家提供借鉴。任仁发去世后不久,其孙任伯温继承了这幅作品。后来任伯温还请杨维桢(1296-1370年)题词,杨所写的内容与尼尔森-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的版本相吻合。

  这类“调马”的主题可以追溯到唐朝,那时就有记载《内厩调马图》和《出浴图》。这类作品通常描绘了一群御马被喂养、照料的情形。这些内容在后世也反复出现,甚至在日本屏风画中也可以看见。这些主题的作品在宋朝则被称为“秣马图”或者“飞龙饮秣”。虽然现在已经看不到这些早期作品了,但我们可以在金朝(1115-1234年)的壁画上找到类似主题与风格的绘画。

  金朝壁画与尼尔森-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藏画的比较为后人提供了一些有价值的线索。在金朝壁画中,斜向马槽和制造透视效果的倾向仍然与宋朝绘画技法有关,这和尼尔森-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中所藏的任仁发画作不同,从任仁发画中堆叠的人马与正面马槽看来,他似乎对透视没有兴趣,但这种平面堆叠的人马却创造了一种留白与平衡的美感。任仁发对马本身的描绘也同样反映了技法随时代推移的改变。

  除了《九马图》,任仁发还画过描绘同样场景、主题的画,但画中只有七匹马。这幅作品在15世纪中叶(明朝),被两个文人记载下来了,对同一幅作品提供了佐证。吴宽(1435-1504年)写了一篇关于任仁发的《七马饮饲图》的文章,图像内容与尼尔森-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藏画相似,只是缺少了前两匹马。与吴宽同时代的文人王鏊(1450-1524年)同样谈及过任仁发的《饮饲图》,特别提到了这幅画描绘的是七匹马在御马厩中被喂养的情景。这两位文人也许谈及的是同一幅作品。有一种可能,即任仁发根据同一主题曾经画过两幅不同的作品,抑或在十五世纪中叶任仁发的《九马图》已经被别的艺术家大量模仿,同一幅作品逐渐发展出了不同的变体。任仁发对马匹喂水喂食的设计成为后世许多艺术家临摹的范本。这可以从法国巴黎的吉美国立亚洲艺术博物馆所藏钱选的一幅长卷《驿马图》中找到线索。钱选在画作中布置了16匹马,虽然从画风来看,它离原始的“饲马图”已经相距甚远,但还是出现了任仁发画中的特点,包括《九马图》中的一些特色。

  英国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同样藏有一幅传为任仁发的《饲马图》。这幅画上有三匹马和两个马夫。除了一些小细节之外,该作品精简的构图几乎就是尼尔森-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的藏卷最后一部分的镜像。然而,这幅图画松散的结构和生涩的笔触无疑暗示着这并非出自任仁发之手,更可能是其明朝的后继追随者所画。

  任仁发和大部分元朝文人画家一样,都喜欢用画来表达自己,因此他的画通常蕴含众多象征意义。他的《九马图》也不例外。元代诗人丁复曾根据类似画面题过一首诗:

  群马共一槽,一马独不食。

  麒麟在羁束,万里未尽力。

  岂不念一饱,俛首悲向枥。

  奚官倚修栁,面目好颜色。

  瑶池定何许,天高莫云碧。

  这里,“麒麟”是一匹不肯加入众马进食的马,它极其渴望回归瑶池——属于它自己的地方,而不是在这里为了吃饱喝足而被限制自由。显然,丁复以马喻人,暗讽了中国文人被蒙古统治者所限制的残酷现实。他不屑当权者给他一官半职,这正如他笔下所写的“麒麟”一样不为五斗米折腰。麒麟心系天高云碧,也正如当时的文人渴望还朝之时。尼尔森-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藏卷中,拴在马槽右边的一匹马显然对喂食毫无兴致,它庄严的目光与在画布中所处的主要位置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的《二马图》也是任仁发之作,同样富有寓意。这幅画描绘了两匹马:一匹膘肥肉厚、一匹瘦骨嶙峋。他在画后这样题字描述:

  予吏事之余,偶图肥瘠二马,肥者骨骼权奇,萦一索而立峻坡,虽有厌饫刍豆之荣,宁无羊肠踣蹶之患。瘠者皮毛剥落,啮枯草而立风霜,虽有终身摈斥之状,而无晨驰夜秣之劳。甚矣哉,物清之不类也如此。世之士大夫,廉滥不同,而肥瘠系焉。能瘠一身而肥一国,不失其为廉;苟肥一己而瘠万民,岂不贻淤滥之耻欤?

  文后有其落款“月山道人”,以及两枚印章“任氏子明”、“月山道人”,皆为真迹。然而,由于题字写在配附的丝绸上,可能本不属于这幅画。这种不确定性的增加也来源于任仁发实际所画与其描述文字的细微差别。文中提到肥者“萦一索而立峻坡”,这一设定对于之后的“宁无羊肠踣蹶之患”非常重要。然而,在画中两匹马周围并无任何场景,而是踩着空地。虽然,作为一个象征符号,这个细节也是可以被省略的。这幅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的《二马图》不管是任仁发还是其忠实的追随者画的,都无疑成为了能够代表任氏风格的重要作品。

  此画中的瘦马受龚开之笔(藏于日本大阪艺术博物馆的《骏骨图》)的启发。除了马的方向不同,该画和大阪艺术博物馆的藏画如出一辙。北京藏卷看起来有真实的水洗色,但其中马的腿部、肋骨和尾部展现出了同样的重复模式。

  同样的,从江苏淮安明朝宦官王振之墓出土的一幅传是出自任仁发之手笔的短卷上面同样勾勒了两个对比强烈的形象:一肥(黑)一瘦(白)。自1496年王振入土算来,这幅画可以追溯到15世纪中期。与北京藏卷比较,这两匹马要更加写实、更加注意细节的描绘。马夫正在喂养肥黑者,而瘦白者则卧在地上,简单的背景描绘包括半掩的石块和树顶。这二马之间的对比也比北京藏卷更为值得推敲。肥者与傲气马夫相伴,被好生养着;而在一旁柳树下无力倚靠的则是瘦马。这组对比强烈的形象互相呼应。

  在描绘肥马时,淮安画作的作者可能参考了著名唐朝马画家韩干,因为其样貌和台北故宫博物院藏传为韩干所作的《牧马图》极其相似。比较两幅作品,可以看出,两匹肥马颜色相同(黑色的身体上有5枚白色斑纹),除此以外,它们还有同样竖起的尖耳朵,同样丰满柔软、富有曲线感的身体,还有同样细长的腿。甚至它们的姿势也一模一样,都抬起一条前腿。虽然如此,《牧马图》仅仅是写生式的肖像画,而淮安画作者的二马对比背后的隐喻却是吸引我们的原因。除了伪造的落款之外(“月山”的署名和印章都很可能是后来加上的),这幅画没有明朝中期那种公式化的绘画模式,是十五世纪晚期中国马画的一件佳作。郑时敏也许是这幅画可能的作者之一,他是明朝宣德年间(1426-1435年)最著名的马画家。他的家族三代都专注于画马,他的父亲郑克刚、侄子郑文英都曾入宫担任画师。

  最后一位元朝马画家也许就是周朗了,他曾为元顺帝时期的宫廷画师。关于他的信息,今存少之又少,他曾经因为《佛郎国贡马图》而名声大噪。这幅图描绘了当时的罗马教皇送给元顺帝的一匹好马。罗马教皇应约派以马黎诺里为首的数十人的使团来到中国,于1342年七月抵达元上都,并送予一匹欧洲名马作为礼物。元朝皇帝认为此乃来自天堂的吉兆(“天马”),在被周朗记录的同时,这匹马也出现在当朝官员的诗歌文章中,比如揭奚斯的《天马赞》、欧阳玄的《天马赋》、周伯琦的《天马行应制作并序》、陆仁的《天马歌》等。关于周朗的原作,而今只有一幅明朝较完好的复本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这幅短卷描绘了元顺帝接见来使的情形。周朗把画面分作两个部分,右边部分是顺帝坐在龙椅上的形象,他身边环绕着三名宫女、两位文臣和一位相马师;左边部分是贡马和佛郎国使节。这件复本向我们展示了当时周朗这幅历史性作品的绘画风格和结构。

  北京故宫博物院还藏有周朗的《杜秋娘图》原作,从这幅作品中我们可以一窥周朗在人物画上的独创风格。通过《杜秋娘图》中细致的笔法和《佛郎国贡马图》中对女性的描绘进行比较,我们可以了解周朗的原作在明朝复本中丧失了什么。这两幅作品都给我们提供了能够重新认识周朗风格和十四世纪晚期中国马画的有价值线索。

  另一幅描绘佛郎国贡马的肖像画出自与周郎同时代的画家、一位蒙古道士——张彦辅。虽然现今人们只知道他善画山水,知道他活跃于顾瑛的玉山草堂诗会,不过张彦辅实为触类旁通的画之大家,他也和周朗一样供职于宫廷,并且画了佛朗贡马。据陈基的《跋张彦辅画佛郎马图》中所述,张彦辅将这张图视为自己最好的杰作。很快这幅图又成为了顾瑛的藏物,尽管该画作至今已经无法寻着,但它曾被许多文人所称道,认为其表达方式和技法实属上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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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王椿淳 于 2014-6-27 15:30 编辑

明代画马名家有陈远、商喜、刘俊、周全、郑克刚、郑时敏、郑文英等等,说实话,都不咋地。清及以后的更是一蟹不如一蟹,除了前面提到过的郞世宁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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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王椿淳 于 2014-6-27 17:26 编辑
列位,看出上述各家马有什么不同吗
王椿淳 发表于 2014-6-27 13:11



    大致说来,画马一节有以下情况或说变迁:

A神化。龙马不分,所谓“螭颈龙体,矢激电驰,非马之状也”。主要是上古绘画中,如穆王八骏图之类,以及顾氏洛神赋中的女神车骑。

B传气。试图传达马之气骨。如伯乐相马,昭陵六骏,曹霸、韩干等人。但是,并非如宋后楣所言“韩干的马比之陈闳的马确实更具有现实主义的风采。当时,通常的画法都着重于呈现奔驰中的骏马身上的肌肉和骨骼,韩干则着眼于如何真实描摹出每一匹马独特的相貌、姿势、状态和性格。”宋女士长期在西方生活,可能理解上会出现一些偏差,暂时按下不表。

C拟形。着力表现出马的形象,类似于人的“写真”,如任仁发、赵孟頫,金代壁画,清代郞世宁等。值得指出的是,任仁发、赵孟頫等人对透视不感兴趣,平面化现象比较明显。

D文质化。这是文人价值观兴起后出现,绘画手法上也不同于唐代画法,后面再讨论。主要是赵公麟、郝澄、龚开等人。

当然,可以想见,以上各种情况相互之间有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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拟形而为画,是后世画家们通常的做法,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动机则比较复杂。想当年,赵孟頫同学所作的那些画(自然也包括了书法作品),主要不是为市场和外部需要去作,而是为了自我娱情、夫妇唱和以及赠送朋友。画了画送朋友这一行为,可能有以下几项动因:1,自我感觉好,为友情添点调味品,或者干脆就是自我显摆一下下;2朋友认为他画得好,心中有所期待或已经提出了索画要求;3,作为朋友圈内涉及经济来往的有价抵偿物,以防止陷入赤果果的交易状态,那会让人比较尴尬;4,使朋友因拥有我的画而得以提高该朋友的身价地位;5,流布作品,供人学习观摩和研究;6,画家本人及其家庭和家族不直接从事画作交易行为,散送朋友后,可能会促进本人作品的市场交易价格上升。
拟形,一方面是在画上制造对象物的形象,另一方面是想要表现出该对象物的情态。比如这一张地打滚的画儿。中国人民一般认为,拟形之作在画格上是等而下之的,基本上来说达不到神逸的级别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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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观中国书画史,画家之中有许多是狡狤奸诈之徒。顾恺之长期装疯卖傻,混迹于险恶的政治高层以求自保;吴道子可以派剌客将潜在的对手杀掉;周文矩愿意充当可耻的政治偷窥者;米芾经常用下三滥手段获得想要的物事;郭熙口称“可游可居”而画则重“浪漫般地”描绘已游居者之情状;蔡氏兄弟、秦桧书品极高而为人阿谀阴险;徐青滕可以激情杀人;谢环暗中戳戴进的蹩脚,排挤掉对手;董其昌指鹿为马,漫天忽悠以售伪品;张大千、吴湖帆等制售假冒作品以获利等等案例太多不胜枚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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