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不系归舟 于 2015-11-29 15:40 编辑
似曾相识品常玉
对于常玉的作品早在几年前就知道了,那时在读大学,看到他的作品,总感觉怪怪的,他的人体画像信手拈来,挺有意思,老感觉型不准,他的花卉也是涂涂抹抹,色彩不漂亮,也没有空间感。现在回想起来感觉自己当时多么的无知。今天看到他的画,就像是在品一壶上好的茶,那么细腻,那么清醇。宛如一丝清风,轻轻的,淡淡的,迎面拂来, 感觉到似曾相识, 像在哪里见过, 又好像在哪里不曾见过。
常玉的画很中国,在用色上很单纯,装饰感很强,在他的作品里有着传统文人的气息,用笔大胆而不张狂,色彩细腻而不单调,细细品来,有着中国画特有的气质,格调很高.他是孜孜不倦地用画笔诉说自己民族情怀的诗人。不跟世俗,一意孤行,这种单纯流畅的绘画风格昭显着东方魅力,在派别林立的世界画坛独领风骚。
命运坎坷 一意孤行
常玉的一生和众多的艺术家一样, 生前一贫如洗, 死后画值千金.从他的人生轨迹我们不难看出和他风格的形成有着必然的联系. 常玉本名常有书,1901年生于四川南充顺庆的书香门第,年少时家庭殷实, 学习书画,曾随赵熙学书法,并在父兄的鼎力支持下,16岁的常玉赴上海进入私人美术学校学习,1919年就在日本东京举办画展,在当地影响很大,同年和林风眠一同考入巴黎国立高等艺术学校.可以说常玉是幸运的,但他不像林风眠和徐悲鸿一样,去接受学院派的正规教育,而是游离于巴黎的大街小巷,感受那里的风土人情,了解现代绘画的发展脉络.喝咖啡,看《红楼》,画画.生活的何等悠闲自得,画画如游戏,在他的绘画里揉进了中国文人的气息,以及对人生的态度,这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淡定是中国文人的特质。不管世人怎么来评价他的画,他总是一意孤行,游戏在自己的绘画世界里。西哲康德尝言:“只有当人充分是人的时候,他才游戏,只有当人游戏的时候,他才完全是人。”我想常玉是这样的人。
看他的画我们感觉不累,我们眼睛沿着画家的思绪不停的游荡着,像在做游戏.他是将中国文化输入到西方绘画的人,就这一点他是值得尊敬的.并将这种风格坚持不变,在他的骨子里有着中国文人倔强与执着.1931年其兄病逝,家道随即中落,在失去家庭支撑的常玉仿佛一夜间跌到谷底,成为巴黎街头的一介布衣,遍尝人间辛酸,为弥补家用,他曾经尝试去做陶器,经商,甚至在巴黎街头画宣传画,生活的贫穷,并没有影响他对艺术的追求,其画笔不辍,风格不改,理念不渝,亦实属难能可贵。回想今天的我们,心中酸楚,身感同受。
但我们在他的作品里很难感受到这种与命运抗挣的痕迹,他的画里没有宣泄,像在诉说,保持着文人那点矜持与冷静
文人心境 徘徊中西
对于常玉的绘画风格,受传统文人画的影响颇深。可能和他早期的启蒙教育有关,从小学习古文经典,在文化思想上有着摸不去的痕迹。在早期留学海外的艺术家,生活在启蒙与救亡的变革中,在传统中又有点玩世不恭。在他们身上承担着沉重的民族和历史压力,他们的选择往往也是这份压力下的产物。
中西美学体系各自独立发展,世纪初期的中国,民族文化体系尚属完整,然儿大批学子们海外求学,亦是时代大势所趋。作为富家子弟的常玉,并不具备浓烈的民族忧患意识,在西方殖民步步侵犯,国力日益衰败的旧中国,他也没有“师夷长技以制夷”的责任感,赴法留学,只是满足自己艺术追求的个体行为,然而他也并没有真正的学习西方美学的教育之法,而是以一个东方人的视角用油画笔来描绘他心中的世界。
常玉少年研习书法国画,却以油画和水彩著称,作为海外画家的代表,常玉的对于绘画的理解堪称异端,他虽有无限才情,却始终一种儿童甚至顽童式的游戏心理。常玉作画不讲定法,而是随心所欲,随兴所至,自然而然的抒发个人情感,正是这样才有了常玉独特的绘画风格,在他的绘画里彰显着具有东方韵味的文人情怀。就此而言常玉是独特的。
二三十年代的常玉,多是裸女创作,表现形式很多,有油画、水彩、碳笔,以及还有水墨画。在巴黎的前几年,他有意识地追求速写和素描技术,由于常玉深受中国传统书画的熏染,其书画底蕴也在大部分的人体素描作品中有所流露。人体线条多用水墨和毛笔加以勾勒,墨的轻重顿挫,使得常玉笔下的人体显得率性而轻盈,线条极为流畅,富有动感,而在其裸女作品中,也无意识间流露出某些性暗示。
常玉的朋友达昂称他是“中国马蒂斯”,对女人体都有心有独钟的喜爱,但值得一题的是,常玉对裸女线条的处理极为独特,他好象很少关注纤细的裸女,热中于表现女人的丰硕之美。他笔下的女人体如《翘腿的裸女》和《红衣仕女》等,往往珠圆玉润,富含风韵。即使偶尔流露出亭亭玉立的端倪,也往往是纤细的腰背配以极为粗壮的大腿和臀部,显得特别的不符和比例,这也许反映了常玉自己内心的独特风景。就我感觉一是说明画家对于身材丰硕的西方女人某种遐想,另外又有中国花瓶式的端庄秀美对他的影响。常玉笔下的人体线条虽然和中国传统女性审美观不太协调,却散发出一种神秘而妩媚的气息。
我特别钟爱他的花卉静物,他所描绘的也是文人爱描绘的东西,菊花、腊梅等等。在他的作品里看到了陈洪绶的影子,还有《芥子园画谱》以及中国式的窗花,还有瓷器上的传统纹案。可以说他的画很中国,也是常玉内心世界的一面镜子。比如他的《明黄瓷中盛开的花朵》,在构图上就有点像中式窗花和瓷器图案,花枝自然的生长,花朵肆意的开着,无拘无束。花枝软弱而有韧性,花朵繁多而不争艳,平平淡淡, 不慕世俗。这是画的品格,也是人的品格。这是生活在时代夹缝里的一些无助与坚持,就像四处飘零的落魄文人最后的尊严和矜持。陈英德先生在评述他的作品时说:“静物—盆花,有画的比较饱满富丽的,很有民间的艺术的趣味,但更多是枝叶萧条,立在仅有少量泥土的盆里,背景往往空无一物,正像他漂泊异乡的孤独身躯,找不到宽厚故地的滋养。”常玉晚年曾作《腊梅》,却丝毫没有“梅花香自苦寒来”的傲骨,那挣扎待放的花朵,反而呈现出一种“零落成泥碾作尘”的不安预兆,这也许是他心灵的自我净化与超脱。这种空前的凄凉似乎也印证了画家自身的悲凉晚景。我也倍感凄楚!
平淡之交 君子情怀
在巴黎留学期间,常玉的朋友并不多,他虽和徐悲鸿、林风眠和张道藩等艺术家有过交往,但最终没有融入圈子,显得零余落寞。常玉与女性的故事也不多,他与马塞尔离婚后,也就沉没了所有的浪漫故事,朋友眼中的常玉只是在爱情事业上不得志郁郁寡欢的孤家寡人。
常玉的《花中君子》创作于1940年是他送给友人张易安女士的,当时他与张易安同在巴黎,她所给予的理解和支持令常玉的晚年时光颇多了一分温暖。这幅淡雅的荷花吸收了书法的线条感,显得灵动雅致,清秀高洁,别有风韵。如同他淡泊飘零的一生,君子之交,平淡如水,张易安与常玉的萍水相逢,赠画固有感激和欣赏,但似乎也流露出相忘江湖之意。
常玉晚年贫困潦倒,固然有身出生活散淡的原因,但也是和他不愿与画商打交道,不愿应付紧张的索求和按画商要求定做画的规格有关。然而他心淡如水,淡雅如菊。在他以作品本身赢得了许多朋友的尊重。而在今天他的作品也成为收藏界的宠儿,得到了世界的承认。
朱德群先生在评价他的画时说:“他的画格调很高,有品位,很高超。但现在有很多中国人在造他的假画,这是不应该的,常玉应该得到世人的重视”。常玉不愧为一位虔诚的艺术家,并承担他那时代的责任,站在中国人的立场上,就中西绘画发展史上,我们应该肯定他的成就,给予他新的评价。
常玉更被西方公认为世界绘画大师,称他是中国式的莫迪里阿尼。从他的作品里,使人感到浓烈的诗意。在那些花卉油画中很有中国盆景的端庄和古朴。由于他长于书法,功力雄厚秀丽,所以色彩单纯高雅,气度恢弘充于画面,表现出文人的精神,并且融于西洋绘画之中。他的这种人文情怀,在转达着一个东方人的睿智,反映出中国文人情操。
画值千金 收藏盛世
历史是公正的,给予他高度的认可,在收藏狂朝不断翻滚的今天,常玉的画变的那么的走红,目前他的作品几乎一画难求,成为收藏界第一宠儿,画价一路飙升。在2006年他的作品《花中君子》以2812万港元拍出,刷新了中国油画的拍卖记录。随后其另一件作品《青花盆与菊》又以3099万人民币拍出,在掀历史新高。著名旅法画家赵无极回忆说:“我是在1984年到巴黎后认识常玉的,常玉是个活跃的人,他经常抱怨他的画不好卖。常玉丰富的绘画形式和随心所欲的笔触,他色彩与线条的对比都是用来表现他的愿望和思想。”今天的收藏盛况他是看不到了,也许他会泉下有知吧。
当年在巴黎绘画市场成捆叫卖而无人问津的艺术品,如今却让无数收藏家梦寐以求;逝去的艺术家注定无缘再消受身后的名利。历史似乎总是在充满了这样的嘲弄,艺术家总是在默默生,默默的死,默默的在享受着后人迟来的馈赠。
我忽然想起了徐渭在题《墨葡萄》中的一首诗:
半生落魄已成翁,
独立书斋晓晚风。
笔底明珠无处卖,
闲抛闲掷野藤中。
这也许就是一个艺术家的宿命。
我们作为新一代的艺术家,对艺术痴迷的追求着,不知道这种付出到后来能换来什么,也不知道这条路还会走多远,只知道自己要不停的走,直到身疲力尽。我们要的回许就是这点纯真这点执着。
在今天回望常玉一生的里程,也隐喻了一个艺术家命运的生动写照:出身富庶,一生坎坷,生前艺术家穷困潦倒、作品无人问津,死后画值千金、一画难求。常玉留下的诸多的画作镶嵌在他坎坷流离的生命里程中,也引发了我们在对于艺术、灵感、死亡、财富、声益等诸多问题的沉思和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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