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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汉声:现代像脚 连接传统与现代的肚腹

本帖最后由 不系归舟 于 2015-11-29 15:00 编辑 解读汉声:现代像脚 连接传统与现代的肚腹 002.jpg   解读汉声   《汉声》杂志是台湾报道中国传统民间文化的一系列主题书,创办40年来,一直采用田野实际调查兼图片、摄影并陈的手法,记录下中国偏远山村中蕴藏的许多丰富多彩的民俗文化。   《汉声》团队走南闯北,为福建土楼、北方剪纸艺术、18世纪的风筝谱、中国童玩、惠山泥人、贵州蜡染等各地重要文化遗产,留下完整记录。   深入民间,是汉声总策划兼美术指导黄永松坚持了四十年的工作方式。《汉声》还在世界各地做讲座、布展览、开研讨会,以自己的方式挽救式微的民间文化。   除了访查、研究、记录者的角色,他们也是实践者。   《汉声》人每天上班第一件事,先练习书法;入夜后,黄永松还会带着北京年轻人打坐静思,引领新生代走进文化深处。   历史像头,现代像脚 《汉声》,连接传统与现代的肚腹   4月22日,刚从宁波回到北京不到一个星期的黄永松,又准备动身赶赴泰州采集水文化的相关内容。黄永松和他所在的《汉声》杂志社,准备将水文化作为新一期的专题,以此引起人们的重视。   “我国的水文化非常丰富,特别是在江浙一带,但近些年来,大量的湿地和沼泽上面都盖起了房屋,流失太严重了,我们必须去记录它和抢救它。”黄永松对《山西青年报》记者说。   记录、保护和抢救即将流失的民间文化,是《汉声》创刊40年来不变的使命。《汉声》1971年创刊于台湾,当时名叫《回声(e-cho)》,只有英文版,1978年,中文版诞生,名字也从《回声》改成《汉声》。杂志的使命从“连接东西的横坐标”变成“连接传统与现代的纵坐标”。   从创刊到今天,从台湾到内地,《汉声》的内容和形式变化很大,但是,从一开始就确定做民间文化的主旨却从未改变。每一期《汉声》就是一个主题,如十八世纪的风筝谱、陕西面食、福建土楼、漂亮的中国结。这些杂志常常就跟书一样厚,里面装满了照片和手绘图。   黄永松的疑问   上世纪60年代末,台湾急剧西化。在黄永松就读的“国立”艺专,学生们争相传阅任何可以接触到的西方文艺资讯,“当时整个社会都充斥着一股西风,现在的哈日和哈韩,和当时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黄永松对《山西青年报》记者说。   面对这种潮流,20出头的黄永松心里常反问自己:“为什么要这样?”但黄永松没有像当时一些激进分子一样,表现出强烈的不满。   黄永松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疑问,与他的成长环境有着很大的关系。   上初中时,黄永松的语文老师是北京人,理化老师是江西人,数学老师是东北人,班里的同学也是南腔北调。又比如,一过年,宁波的年糕、山东的红枣大馒头、陕西的剪纸、唐山的皮影戏就全都出来了。“我从小就在这种氛围里长大,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嘴巴吃到的都是民间传统文化。”   直到有一次,一个从美国学成回来的导演要拍京剧,请黄永松帮忙摄影。黄永松动手要拍,导演说“且慢,我们先做准备”,他要求剧组通过拍摄京剧的训练来了解京剧。   按照导演的要求,黄永松一行人清晨4点赶到剧校。“11月天气很冷,天还没有亮,黑压压的一群孩子突然跑到几排房围成的空场上,对着墙拿大顶。都是些七八岁的孩子,像小萝卜头那样,个个都剃着个光头,穿着简单的练功服,冻得哆哆嗦嗦的。老师很凶,动作做不好,竹鞭子‘啪’的抽下去。”   黄永松通过望远镜头,看到那些支撑着身子的小手在发抖,有的孩子鼻涕掉下来了,嘴里吐着白气,像火车冒的烟一样。黄永松把这些拍进了镜头。后来这组镜头公布后被称作“现代摄影”。这让黄永松颇感意外,“分明我拍的是传统艺术。原来‘传统’和‘现代’能这样对接在一起”。   正是这次经历,让黄永松一直以来的疑问烟消云散。   被逼出来的《回声》   命运的转折点出现在他毕业那年。   1970年,黄永松从“国立”艺专毕业,那时,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到巴黎、纽约去深造。   同年,吴美云从美国回到台湾。吴美云在大学里是校报主编,回台湾后,她想办一份综合性的报纸,向外国介绍中国。一开始,吴美云到处寻找一名美术编辑,经过朋友介绍,吴美云辗转找到黄永松。“我当时喜欢拍电影,她的一个朋友是我的制片,朋友有事,当然要帮忙。但我确实没干过,朋友说你去就会了。”   当时正值台湾“报禁”,那份新报未能获允创办。不得已两人改为办杂志,但内容依旧受限,“政治不能谈,生活面貌也只能谈好的一面,千篇一律没意思。”黄永松回忆,想来想去,只好把杂志内容定位在传统文化上。   但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吴美云,对黄永松的提议仍有点犹豫:外国人会喜欢看中国的这些东西吗?   为了说服吴美云,黄永松带吴美云去看附近的一座小庙。庙坐落在台北松山区,里面供奉的神仙是“天上圣母妈祖”。吴美云起初不解看庙有什么用,黄永松指着佛龛里的雕塑和四周的壁画告诉她:一个庙就是一方保护神,更是文化的载体。或许我们可以从这入手。两人很快达成共识,“讲这些,总比只讲故宫、老子、庄子亲切一点”。   1971年,一份被叫做《Echo(回声)》的杂志诞生了,介绍了台湾的妈祖祭祀与京剧渊源。   “大汉天声”   创办初期的《回声》一度举步维艰,虽然聚集的一些资深出版人,但大多出于商业考虑,目光多集中在博物馆、美术馆等学术、高雅的东西上,并不看重传统文化,因此许多人陆续地离开了,最后只剩下吴美云和黄永松。   英文版出到第四期时,付不出印刷费,印刷厂威胁要把稿子锁起来,急得吴美云跑回家向母亲要钱。后来《汉声》干脆拒绝新订户,因为订阅价格较低,订得越多越赔。   直到次年挂靠国际航班销售后,《回声》才活了下来,并开始稳步发展。   编辑部也慢慢地扩充到四个人,另两个是黄永松在“国立”艺专的师弟奚淞、姚孟嘉,四人并称“《汉声》四君子”。一次他们在乡下做田野调查,看到一户民宅有副对联:“同心土变金,牵手做大事”,四人相视而笑。此后过年写春联,这句话常常被写出来,贴在办公室的墙上。   6年之后,吴美云和黄永松已经积累了相当的经验。开始不断有台湾人问他们:你们怎么不做中文版?   此时,正值台湾经济腾飞,日渐富裕的生活之下,涌现出许多盲目崇洋的“暴发户”。黄永松也开始审视自己:“无根的富裕使人忧心。台湾有钱了,怎么人还都那么俗气?继而我们意识到让台湾民众了解几千年沉淀下来的中华文化,提高他们的文化素养才是最重要的。”   吴美云和黄永松最初想直接把英文版转成中文版,后来发现不行:“自己人讲自己的事情,和把自己的东西介绍给别人看,终归不同。”   1978年,《ECHO》中文版创刊,名为《汉声》,取“大汉天声”之意。   历史像头,现代像脚   中文版《汉声》推出后在台湾大受欢迎,第三、四期推出“中国童玩”,反响良好,结集成书,第一次有了盈余。这开启了《汉声》的经营方向。此后他们有了明确的思路:先做杂志,再将成熟的主题整理成文化启蒙和扎根儿童教育丛书,以书的利润来养杂志。如今,几乎每个台湾家庭都藏有一套《汉声》出版的以民间文化为主要内容的儿童读物。   但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溯源梳理,却不是在台湾范围内就可完成的。多少次黄永松想到大陆寻找更正宗更丰富的民间技艺,无奈两岸通路封闭,“那时到香港必去国货店,看看祖国各地的物产。”   《汉声》创刊十年后,1988年,两岸通道开启。身为客家人的黄永松立刻奔赴广东、福建,做了大量民俗调查。   “我是客家人,我和父亲一起回客家故乡的时候,父亲突然说,怎么讲话和我们一样?我说你回家乡了啊。多么亲切呀!”黄永松深感当时在大陆民俗采集的收获丰盛,此后每年都来几趟,逐渐将工作重心转移过来,陆续在北京、西安、南京等地建起工作室。   由于法规的缘故,《汉声》并不能申请书号公开在内地发行,这也让《汉声》不能像在台湾一样,在内地由小众走向大众。于是,《汉声》跳出杂志发展的局限,利用起丰富的图片资源、文学资料、翔实的数据等优势,在全国举办了多次和杂志内容相关的展览。   慢慢地,《汉声》引起了人们的关注。被美国《时代》周刊评为“给内行看的最佳出版物”,获文化部“第一届文化艺术科学优秀奖”,黄永松被冯骥才基金会授予“中国民间守望者奖”,主编的“山西面食”专题获西班牙国际烹饪大奖……   “历史像头,现代像脚,你要做一个把二者相连的肚腹。正是秉持着这样一种信念,我才一直坚持做到今天。”黄永松说。 作者:方小东 来源:山西青年报

本帖最后由 不系归舟 于 2015-11-29 15:00 编辑 你也许没听过黄永松,但你一定知道“中国结”,而黄永松正是“中国结”的命名者。   中国结结艺众多,从最常用的纽扣结到老床帐钩下的结饰,非常零散,有着“如意结”、“双鱼结”等各种各样的命名。这种现状一直持续到上世纪70年代末。自1977年开始,黄永松深入乡里农家,向民间艺人学习编织技法,远至江南、北上故宫,将这种民间编织艺术总结整理成11种基本结、14种变化结,并将其命名为“中国结”。   1981年,《中国结》系列丛书出版。从此“中国结”的名字由台湾传回祖国大陆,再传遍全世界华人区。提起这段往事,黄永松很开心,他说,“我认为这是民间技艺结合传统与发展最成功的例子。”   黄永松已在《汉声》工作了40年,直到现在,今年68岁的他,仍然没有停止自己的工作,依然担任着摄影和编辑工作。“我这文化大梦做了40年,现在仍然未醒,仍然在工作岗位上乐此不疲。”4月22日,黄永松对《山西青年报》记者说。   1000条夹缬   黄永松告诉记者,在他近40年时间里,最感动的事情是在浙江的小山村,因为在那里找到了失传近千年的中国传统印染技术———夹缬。   夹缬是中国一种古老的服装印染技术,但很多人以为这种工艺已经绝迹了。2000年,黄永松听说此项工艺在浙江南部的苍南县还尚存,就迅速赶到这里并把这项印染技术的每一道工序都完整地记录下来。   然而,正当他采访完毕准备离开时,这个夹缬作坊的主人却告诉他,由于夹缬制作过程非常麻烦,而现代人又很少再使用这种布艺,因此,他认为自己的作坊留下来已经没有太大价值,决定要打掉染缸,关闭这个可能是中国现存的最后一个夹缬作坊。   黄永松说:“然后我楞在那里。我就问他,一定要打掉吗?他说一定要打掉,因为他们活不下去了,现代人不用他们这种蓝印花布。我一直动脑筋,后来说那你可不可以多做一点时间呢?他说他可以做一年。但一定要有人买布啊,我那时候就非常冲动地告诉他说,我来!我当时毅然决然地就跟他订了一年的货。我跟他订一千条,一年会生产一千条。”   随后,黄永松在《汉声》杂志出版的《夹缬》一书的开篇,写下名为《千条夹缬》的声明,呼吁杂志订户和朋友来认购夹缬,共同挽救这种即将失传的民间工艺。杂志出版之后,在国内外纺织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现在这个染坊已经成了一个旅游点了,夹缬也一直还在生产。”他的笑里满是欣慰。   我把灵魂留下来   2002年冬天,黄永松听说贵州有一种用竹刀和枫木蜡做的蜡染,这种蜡染在别的地方已经失传了。每一幅古法蜡染都只能印一张,这种蜡染被当地人视作生命的礼物。   黄永松当即赶赴贵州,在当地的瑶寨里寻觅古法蜡染的传人,他问了很多人,终于问到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这男子说他的曾祖母会这门手艺。这位曾祖母已经100多岁了,她向黄永松展示了她90岁时候做的一条围裙。当时,黄永松正在台北筹办蜡染展,他问老太太可不可以让他带回一件她的作品。   站在一边的曾孙马上说,“当然可以啊”,说着就伸出四根手指头,表示40块钱。   黄永松付了钱往外走跨过门槛的时候,曾祖母拄着拐杖追出来,一把把围裙夺过去。   曾孙看到了,上前跟老太太交涉一番,把围裙要过来又交给黄永松。   黄永松没走几步,老太太又跺着小脚追上来,把围裙夺走。如是三次。   南方有几个少数民族没有文字,却把祖宗的历史记忆倾注到服装上。比如,哈尼族的一个支系———碧约人的妇女服饰就是一本活生生的哈尼迁徙史。上衣的底边之下是无数黑红蓝白相间的丝线,代表流离的祖先们的泪水……   瑶族也如此珍视服装,乃至将其视为灵魂的载体。大人教训失去母亲的孤儿时,会指着母亲织的布说:“想想你母亲吧!”   黄永松猜想,曾祖母不愿意把围裙卖给他,打算上车离开。车子快开动的时候,曾祖母追出来,把围裙塞到黄永松的手里。   黄永松打开一看,发现围裙的右下角少了一条,但不影响画面全局。满脸皱纹的曾祖母仰着脸,通过翻译告诉黄永松:“我把灵魂留下来,身体给你。”   最幸福的事   山西古镇碛口,是保存得最为完整的古村落群,历史上曾经是中国母亲河黄河航运中最大、最重要的水陆运转码头和远近闻名的贸易重镇。   2003年年底,当黄永松把第一次走访古镇碛口的照片,拿给总编辑吴美云欣赏时,吴美云惊叹:“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地方。”   “真正的风景比照片上的不知美上多少倍!这可能是我第一次没办法用相机捕捉下真正的美。”黄永松说。   黄永松和碛口的情结始于2000年,那时,清华大学教授陈志华告诉黄永松,他有一个选题,是在山西省临县的碛口镇做,希望能和黄永松一起合作。但因工作繁忙,一直到了2003年初,黄永松才和陈志华一起到了碛口。“那是第一次到碛口,他给我介绍了碛口古镇的情况,还有碛口周边村落的情况,让我简直是惊讶的不得了。”   2004年9月,《汉声》杂志社出版了《古镇碛口》,详细记录了这一古镇上现存的各种古老建筑物和文化发展关系,及流传至今的传统民俗生活。   黄永松说:“中国民居蕴藏原本极其丰富但过去研究者蔽于‘古为今用’的实利性作法,重点限于建筑技术层面,完全不顾及建筑背后庞大的历史、人文背景。我们的工作重点一向落实于传统民俗生活,如此民居研究有‘居’而无‘民’,也就失去其中最鲜活的生命力了。”   《古镇碛口》从采访到出版,用了一年半的时间,可视为黄永松和《汉声》的一个缩影:深入民间,挖掘濒危的民间文化,长时间调查和采访,集结成精美的图册出版。   最终,山西碛口被“世界纪念性建筑保护基金会”评为“人类伟大纪念物”,该组织已拨出款项对碛口进行维护。   通过自己的报道,将被现代人忽视和遗忘的传统民俗保护起来,对于黄永松来说是最幸福的事情。   见证与传承   2004年5月,黄永松一行4人,由太原开始,过榆次,往南到永济,再往北到襄汾丁村,再到碛口,进李家山,一路问面、观面、记面、讨面、食面,口持薄本,腰配相机,肩背布袋,自称丐帮,三过太原,向南又往北,深入农村,共采集了110种原汁原味的面食技艺,记录了面的单一、二面、三面的混合,成型技法25种,熟制法10种。   黄永松说:“我从黄河的源头青海开始调查,经过了甘肃、陕西、一直到河南、河北、山东、山西,我来山西已经五六趟,除了山西面食,我们还调研了精彩的面花。”   黄永松所要做的,除了要了解与山西面食有关的民间习俗外,还要把各种面食的制作工艺完整的拍摄、记录下来,而对面食的制作流程将每一个步骤都进行逐一记录的方式,是黄永松和《汉声》杂志40年来一直坚持的工艺手记的记录方法。   《山西面食》一书于2005年出版,在业内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并走出了国门,在次年获得“西班牙国际烹饪大奖”。   2009年4月26日,意大利大使馆邀请《汉声》在北京共同举办了“中国与意大利面食交流会”。   值得一提的是,讨论会上,来自意大利的学者,开场白都会说欧美面食技艺不是由马可波罗传过去的,但中国学者却没人谈及此事。直到会后,一位山西人情不自禁地举手发言,他说他爱看足球,也希望今年足球世界杯意大利能得冠军,但他觉得不必去探究足球是谁发明的,而是要把足球踢好!   在黄永松心里,那些被当代人忽视、遗忘的很多传统民俗,就是他一直追寻的宝藏,对于他来说,这些宝藏不仅仅是为了《汉声》杂志的编辑内容,更多的是象征着中华文明几千年来的见证与传承。 作者:记者 方小东 来源:山西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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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不系归舟 于 2015-11-29 15:00 编辑 40年来,《汉声》始终坚持“中国的、传统的、民间的、活生生的”这4个标准,致力于建立一个民间文化基因库。   随手翻看《汉声》杂志这些年的封面主题:“中国童玩”、“台湾的泉州人”、“稻米专辑”、“美哉汉字”、“五台山骡马大会”、“曹雪芹风筝谱”、“福建土楼”、“桦树皮文化”、“有机农业”……主题五花八门,几乎无所不包。《汉声》将内容划分为民间文化、民间生活、民间信仰、民间文学、民间艺术五种,下设十类56 项和几百个目。至具体操作时,“每次抓住几个小题,然后心无旁骛地做下去,做出深度来。”   黄永松说,他现在就像是一个返璞归真的乡村老汉,简简单单,平平淡淡。“人的生活只有在真、善的基础上才能产生美。所谓真就是原汁原味的纯真,所谓善就是有一副好心肠,愿意为他人服务。这样一份工作使我获得精神与物质、丰富与简单的平衡,让我曾经躁动的内心得到宁静。”   小题大做,细处求全   记者:2006年,美国 《时代周刊》将《汉声》杂志誉为“给内行看的最佳出版物”。《汉声》创刊已有40年,是什么原因或者说怎样的动力让你们一直坚持做到今天?   黄永松:我们的英文版向西方推广,用比较浅显亲切的方式,达到提供给海外的中国人这一心愿。6年多之后就改版成中文版,颇受好评。我们做选题尽量要“小题大做,细处求全”,特别是面对手工艺时,不能自以为可,要考虑到读者。还要懂了行文,不懂再问一遍。采访是很辛苦的,但对美编来讲,参与其中,有兴趣,跟内容去学,就会丰富自身的知识背景。就像一滴水珠、一颗沙粒都有自己的世界一样,我们寻找到的每一个题目都别有洞天。   记者:在全球化语境下,文化差异性越来越模糊,传统手艺的生存是否会越来越艰难?   黄永松:这种担心其实走在前面的欧美国家已经碰到了。现代化对传统手工艺的摧残力量很大。所有产品都可以快速生产,所有人过的日子都一样。从北到南都是麦当劳,有其好处,但也非常无聊。这种进步非但没有让人更快乐,烦恼反而更多。有时候看似原始的手工艺却能给生活带来不同的色彩。所以说,我对手艺是蛮有信心的,它一定会被尊重的,剩下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了。   记者:我们对自己的手工艺反倒不像西方人那么在意,后果是什么?   黄永松:我们的工业一直在给西方人 “打工”,赚着最微薄的利润,忍受着最严重的污染,甚至没有头没有尾,只是中间一个生产环节。这和我们文化中的“轻百工”之说以及轻视手艺人的观念有很大关系。缺乏手工艺基础,工业就没有办法积累,更没法发展自己的精密高科技,也就没有自己的创新和创意,必须接过人家不愿意要的污染工业。要想超过西方,必须找回手艺精神。   记者:应该怎样保护手工艺和手工艺者,让手艺精神能够传递下去?   黄永松:全球化下的地球村里必须要多样性才好看才好玩儿,回过头来说,越是世界的就越必须是植根于本土的。一定要尊重乡土工艺的原生态,手艺是服务当地人的,离开了乡土就会死去。   带走资料、图片,只留下脚印   记者:《汉声》为什么选择中国传统的民间手工艺作为素材?   黄永松:最初,我们觉得衣食住行等与人们生活息息相关的事情能够引起读者更大的兴趣,也很容易产生共鸣。所以在选择素材时以 “中国的、历史的、民间的和活生生的”为原则和标准。   记者:《汉声》在做文化整理的时候,会不会碰到所做的东西已经濒临消亡,遇到这种时候怎么办?还是无能为力的时候多?   黄永松:无能为力的时候也有,看到濒临消亡我们便尽力抢救也有,可能的话,做的时候尽量做完整。几乎每一种民间文化的整理搜集都要历时几年。2004年,《汉声》曾经在北京中华世纪坛举办 “惠山泥人展”,共展出近300套惠山泥人。为了搜罗各个历史时期的泥人精品,寻找散落民间的泥人艺人,我们总共花了8年时间。   记者:在这么多年的工作当中,您觉得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黄永松:我觉得我们工作中最大的困难既不是民间文化的搜寻,也不是民间文化的整理,而是它的保护工作。因为有一些很古老的民间文化,也许你第一次去看的时候还在,但是当你再去寻访的时候就消亡了,这是让我们最痛心、最懊恼的地方。现在,最大的难题就是保护与发展的结合,其实这也是全中国都面临的问题。因为现在的投资开发在一定程度上都带有侵略性,它们在带来效益的同时,也会造成损害。   记者:保护和开发,一直是个难以找到平衡点的难题,《汉声》在这方面有着什么样的考虑?   黄永松:为了保护这些民间文化的原生态,在调查中,为了保护当地文化,我们坚决不允许编辑购买当地民间文化物件,只可拍照。《汉声》制定的一个原则现在已经成为台湾的名言,即“我带走资料、图片,但我只留下脚印”。比如一个古风保持得很好的地方,如果被开发成旅游景点,当地的收入就会增加,但是当带着猎奇心理蜂拥而至的游客走了,无法消除的污染和破坏却留了下来。   在黄永松看来,传统和时尚从来就不是剥离开来的,时代的发展一定是传统中有时尚,继承中有发扬   图片由《汉声》杂志社提供   传统和时尚从来不剥离   记者:对于中国民间传统文化,除了记录之外,应该采取怎样的措施加以保护呢?   黄永松:有一部分要借助国际社会的力量,对于来自国际上的帮助,我们当然非常感谢。但是,当地人知道保护这些珍贵的文化遗产才是最为重要的。因此,我们的目的就是将这些深藏于民间的文化遗产发掘出来,然后通过宣传使人们了解这些文化,认识到它们的重要,从而提高全民保护民间文化的意识。在竞争激烈的现代社会,负有责任的文化人应该引导流行,而不是被流行所左右。我们“随波”,但并不“逐流”。   记者:您认为在现代社会,中国民间的传统文化应该怎样跟上时代的步伐,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   黄永松:中国厚重的文化积淀在新的时代仍然蕴藏着强大的生命力,这些传统的工艺在发展的过程中必然会衍生出新的艺术形式和品种,而这种文化的扩张力是无穷无尽,取之不竭的。任何时代的艺术都离不开创意,而深厚的民族文化是激发创意的肥沃土壤。中国民间的传统文化既要融合现代元素,跟上时代发展的趋势;同时,现代的艺术设计也应该从民间文化中寻找创作的灵魂和本质。中国的民间文化只有保持住自己独特的风格和意蕴,与其他国家进行文化交流时才会互通有无,更加精彩。   记者:如何平衡时尚与传统的关系?   黄永松:传统和时尚从来就不是剥离开来的,时代的发展一定是传统中有时尚,继承中有发扬。好比讲我们在2008年做的一件事情:与宁波市政府合作,搞了一个“天工之城”的项目,继承和演示当地传统手工艺,有点类似于奥运会期间做的祥云小屋,但是更加本土化一些。我们会找当地一些老的手艺人,一些工匠,将这些传统手工艺的制作方法演示给外国的和外地的游客们看,让他们了解手工艺的流程,你说这落伍么?它非常时尚,有广阔的市场运作空间,很多朋友感兴趣,除了手工艺,宁波也有美食,比如宁波年糕天下一绝,《汉声》也有介绍,这些都可以继承和发扬。   记者:您想像中的纯朴社会能够回得去吗?   黄永松:这条路很远,但还是很有希望的。现在社会就有很多人开始喜欢手工,喜欢自然产物,他自然而然就喜欢了。因为经济化的生产,所有东西都是大批量生产,没有个性,穿着也不舒服。你上班穿制服,下班回到家了,你要怎么安顿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完全放松、宁静?你的烦燥,来自于知识社会把你排挤成一颗螺丝钉,那是种很孤寂的社会,人与人的关系是很断裂的。   从小孩身上开始文化培育   记者:《汉声》在台湾出版了很多儿童读物,这是不是主要的发展方向?   黄永松:我们为什么出儿童读物呢?就是希望从孩子开始就有丰富的文化培育。我们就出版了很多孩子的启蒙扎根书,第一个出版的是《中国童话》,童话的书当时材料不容易取得,除了一些民间故事、历史故事、寓言等,我还参考了北京大学、中山大学在五四时期所做的全国民间故事采集,整理成适合现在孩子看的书。出版之后反响很好,打电话来最多的是孩子爸爸,因为每天读故事给孩子听,才知道这些故事,也受了教育,向我们说谢谢。   记者:据说台湾几乎每个家庭都收藏有一套《汉声》儿童读物?   黄永松:《中国童话》刚刚印了第二十五版,现在还在卖,累计卖了三十万套。出版的时候,台湾电台的主持人,也是著名学者杨照,他一针见血地提到《中国童话》的事。他当年就是看《中国童话》的大孩子,现在他也有孩子了,再版了他很高兴,他要买给他的孩子看,这就是文化内容的传承。   记者:生活节奏越来越快,完全回到对传统的继承是不太现实的,比如说您的团体,年轻人可能在想怎么结婚挣钱养家供房子,但是您的想法是影响社会,和他们是有矛盾的,怎么化解这个矛盾?   黄永松:这是每个人的问题,怎么温故知新,承前启后,都要面对的。我想说的是,我也有很多的挫折,很多的困难,但是我还是走过来了。在困难当中的时候,会有相反的能量出现,来扶持你,我一下子想不到怎么明白地说这个事情。你要有一个魄力和胆识,就可以走过去,走过去就叫作坚持。   《汉声》大事记   ★1971年创刊,名叫《ECHO(回声)》,以平衡东西文化交流为工作宗旨。   ★1974年,拍摄的旅游记录片《中国传统的七个节日》在美国LAGUANABAYBEACH影展中获得 “世界最佳旅游记录片”首奖,以及“亚洲影展最佳记录片”。   ★1978年,《汉声》杂志中文版登场,第3、4期《中国童玩》出版,促成中国第一座“中国儿童博物馆”于1980年设立于台北市。   ★1983年,举办“中国结结艺展览”。丛书《中国童话》新加坡版获1982年度“最佳图书金牌奖”。   ★1988年,开始在中国各地成立汉声民间文化编辑工作站。《中国米食》获1986-1987年“香港最佳印刷书籍奖”。   ★1991年,《汉声》第28期《老北京的四合院》出版。自此期起汉声杂志以《民间文化》为题每月一期。   ★1994年,《汉声》被评为对台湾产生深远影响的三十本书籍之一,《福建土楼》荣获中国时报开卷版“十大好书”。   ★1999年,第26、27期《戏出年画》获中国文化部“第一届文化艺术科学优秀奖”。   ★2005年,出版《碛口乡土建筑》,并举办“保护与发展”的国际论坛,促使山西碛口古镇被“世界建筑纪念物基金会”(WMF)指定为“人类伟大纪念物”。出版《山西面食》获西班牙“中国最佳餐饮图书设计奖”。   ★2006年,被美国《时代》杂志英文版评为“最佳行家出版物”,黄永松被冯骥才民间文化基金会评为“民间文化守望者”。   ★2007年,举办“中国门神展”,《丁村乡土建筑》一书获选为中国最美的书之一。   ★2008年,出版《曹雪芹扎燕风筝图谱》《曹雪芹扎燕风筝考工志》简体版,获颁奖装潢设计美之“中国政府美”奖。-记者方小东 来源:山西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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